可這些京城的公子哥卻不知道,這位大周的女戰神在戰場之中曾是如何所向披靡。
何其諷刺?
傅晟握緊了手中的鞭子,那玉白的手間竟是已經溢出了鮮紅,血腥味越來越濃。哪怕是如今的她,這一鞭也不是普通人能接下的。
便是他,也負了傷。
“他是安子石,乃是吏部尚書安大人的兒子,安家的二郎君。”見容鈺不語,傅晟頓了頓,輕聲解釋了一句。
所以,哪怕安子石再混賬,也不能死。
安子石見傅晟出手,終於找回了力氣,忙爬了起來。隻是他現在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囂張氣焰,狼狽的躲到了傅晟的身後。
然而在這麼多人麵前丟了臉,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安子石哪裡能甘心?
“容鈺,你彆囂張!我們安家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可惜這一句話,因為嘴巴受傷,牙齒漏風,說得毫無氣勢。
容鈺卻是看也沒他一眼,隻定定地看著麵前的那青衣公子。
與安子石這些紈絝子弟站在一起,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即便如此,從始至終他也與這些人站在了一起。
而此刻,甚至還出手救下了安子石。
救下了他曾經最討厭的那一類人,救下了對於他來說,猶如廢物的人!
“你既然知道,那你為什麼還與他們在一起?”容鈺捏緊了手中的鞭子,許是因為太過用力,指節甚至有些發白,“傅晟,你為何與他們一路?”
傅晟傅將軍,雖名聲不如魏鈺將軍響亮,可在邊關那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他因身子病弱,因此於武功這一塊並不算突出,可繞是如此,他也憑借自己的能力成為了軍中大將,立下了無數功勞。
他雖看上去像是書生,可卻是容家軍中最嫉惡如仇的,生平最厭惡的便是那些魚肉百姓的紈絝子弟。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為他的身世。
傅晟出生邊關,是被魏老將軍從戰場中救下的孤兒之一。他父母不詳,據說全部死在了戎國人的手中。
後來,他與其他孤兒一起被魏老將軍安置在邊關,並且還有幸讀書習武。
他因為體弱,起初並不出彩。可他卻有過目不忘之能,極其聰慧,足智多謀。後來,果然在軍中大放異彩,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
於傅晟而言,魏家是他的恩人。容鈺與他雖不是自幼相識,可從她十五歲入伍起,傅晟便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五年時間,他們相互配合,不知經曆了多少次生死。
他們,是戰友。
容鈺可以接受傅晟因為她占了魏家真正的千金的位置恨她厭她,自古恩義兩難全,她雖然遺憾,可卻不怨。
然而,她無能接受他有一日站在他曾最厭惡的那類人身邊,甚至還為其做事。
若是如此,那曾經的一切又算什麼呢?
“傅晟,你還記得平洲一戰嗎?”
平洲知府魚肉百姓、大力收取民脂民膏,而他的兒子更是強搶良家婦女不成,最終殺人放火,殘忍的虐死了數名無辜女子,害得無數人家破人亡。
後來,平洲大旱,平洲知府卻還中飽私囊,昧下了賑災錢糧。
民怨沸騰,終究掀起兵禍。
平洲百姓不堪忍受,揭竿而起。
後來,朝廷派人鎮壓。
是她與傅晟一起帶著兵將去的,彼時她還不是邊軍主帥,傅晟也不是名聲響亮的儒將,他們也剛入軍營不久,隻上過幾次戰場,籍籍無名。
那次平洲之禍,皆是因惡官而起。
可平洲知府品級不高,卻與京中權貴有牽連,若是回到京城,在那權貴的操作下,怕是平洲知府能脫罪。
即便過去多年,可容鈺也沒有忘記那一日。
他們打退了起義軍,抓住了起義軍的首領後,那平洲知府便對那首領大肆辱罵,而那個溫潤如玉的小將,竟是一句話也未說,直接拔出腰間佩刀,一刀斬下了平洲知府的頭顱。
後來,更是衝進了知府衙門,又一刀殺了知府之子。
然後,他放下佩刀,單膝跪在她的麵前道:“今日之事是晟一人所為,請將軍治罪!”他明知道殺了那惡官,會得罪背後的權貴,而他怕是也會被治罪。
說不定,還要以命相償。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殺了,沒有絲毫猶豫。
“傅晟,平洲知府雖是罪臣,可自有律法和陛下來判。你殺了他們,乃是越俎代庖。”那時,她看著麵前的人沉聲道,“你可知,你或許會因此而死!你不怕嗎?”
“我怕!可是平洲知府與其子罪大惡極,其罪當誅!晟殺了他們,哪怕會死,也絕不後悔!”然而,聞言,那玉麵小將眉心不知何時漸上了一滴鮮紅,越發襯得他麵白如玉。他麵色嚴肅認真,語氣斬釘截鐵,當真無一絲悔意,隻有決然,“幸活一世,晟但求無愧於心!”
不僅是對這平洲知府,便是平時,他遇到不平之事,也會拔刀相助。哪怕麵前的是個普通百姓,他隻要看到,便絕不會任由權貴欺辱。
更不會與那些人為伍,甚至淪為其鷹犬。
“但求無愧於心……”而此時,容鈺再次看著麵前的人問道,“傅晟,你還記得你曾說過的話嗎?”
然而,無人回她。
那青衣公子隻抿了抿唇,然後,垂下了黑眸。
半晌,他才歎道:“阿鈺,這是京城。況且,你如今,已不是魏家人,更不是魏家軍的主帥了。”
難道因為如此,曾經的信念和追求便變了嗎?
容鈺終是笑了。
她猛地用力抽出了傅晟手中的鞭子,然後以訊而不及掩耳之勢,越過傅晟,一鞭甩到了安子石的身上。
安子石霎時又慘叫了一聲。
“我容鈺這一生,有愧於魏家,有愧於生父生母,然,”她把鞭子甩還給了還在痛叫的安子石,一字一頓的道,“我無愧於心,無愧於大周,無愧於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