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上,顧影坐在最後排靠窗的位置。
窗外飛逝的燈光在她臉上一一掠過,忽明忽暗間依稀可見一層淡淡的緋色。
時間回到一刻鐘前,在江恂問完那句話之後,顧影驀地仰頭看向他。
相較於她的詫異,江恂顯得淡定許多。
他眉稍微揚,像是在認真詢問,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話裡的曖昧。
顧影自然沒讓他抱,而是攥著他的手臂借力站起來。
再後來,江恂叫的救援車趕到,為了不影響他辦正事,顧影打算拖著仍有些疼的身子離開。
剛轉身手腕就被他反手抓住,江恂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問:“可以走?”
“沒事,就剛剛坐下去那瞬間有點疼。”顧影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當時有救援車上下來的人找江恂,他定定地看了顧影兩秒,丟下一句“你手擦破皮了,記得回去上點藥”便轉身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顧影收回思緒,伸出自己又疼又麻的左手,白皙手掌上大拇指根部的位置有幾條紅色劃痕,那是她跌下去用手撐地時摩擦而來。
她當時並沒有查看,那麼昏暗的環境,也不知道江恂怎麼就發現了。
今晚的江恂跟前兩次比起來,說話的語氣雖然還是很淡,但明顯少了一些疏離感。
給她的感覺是,兩人不再是陌生人,而是許久沒見麵的普通同學。
那麼他最後那句看似關心的話也可以理解為同學間的客氣。
這也讓顧影鬆了一口氣,證明他已經忘了或者根本不在乎之前自己做過的那些不成熟的事情。
顧影視線落在重新掛回包包的小羊羔玩偶上,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掏出手機給楊傑發了條微信過去:【小傑,你們老板知道你是孤兒院出來的嗎?】
楊傑估計在玩手機,回複很快:【知道,小影姐放心,老板對我特彆照顧。】
顧影又問:【你進公司多長時間了?】
楊傑:【前天剛好兩個月。】
兩個月的話那他來孤兒院也跟小傑沒關係。
興許純粹是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做好事?
但以她對江恂的那點了解,如果他想做好事,第一選擇會是直接打錢,連姓名都不留的那種。
手機上小傑又發過來兩條信息:【其實我一年前在孤兒院碰到過老板一次,那會院長媽媽剛出院,我在後院陪她曬太陽,老板突然走了進來。】
小傑:【那是他第一次來孤兒院,就是你打電話給思怡姐哭著說想回來的第二天。所以我來公司麵試,老板一眼就認出了我。】
顧影神情微怔。
一年前她還在國外一家醫院工作,院長媽媽生病那會正好是她考職稱最關鍵的時期。
那家醫院是她攻讀碩士期間的實習單位,她留在那裡繼續工作一年就可以考中級職稱,這樣對她回國找工作很有利。
所以那段時間她很煎熬,在李思怡的安慰和勸說下,才放棄提前回國的想法。
她記得有次跟李思怡通完話她還發了一條說說,大概內容是說想回去看媽媽。
她平時很少發朋友圈,倒是會偶爾在企鵝空間裡發條心情。
現在的空間不似幾年前那樣有同學互相評論、回踩,對她來說更像一個樹洞般的存在。
江恂的企鵝賬號她有。
但在顧影的印象中,他高中那會應該不知道自己是孤兒,班上同學也沒幾個知道,畢竟她那會有“爸媽”。
顧影搖搖頭,甩掉腦子裡那些不切實際的猜想。
手機震動一聲,又進來一條消息。
小傑:【彆看我們老板看起來難相處,其實人挺好。】
楊傑以為顧影對江恂印象不好,為了讓她放心才解釋這麼多。
顧影莞爾,回:【我知道,就隨便問問。】
公交車停停走走。
顧影靠在車窗上,耳畔不合時宜地響起江恂針對煎餅問出的那句:“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了?”
顧影無聲地笑了下,他是沒說過不喜歡,但他表達的看法跟不喜歡差不多。
煎餅對顧影來說是個美好的詞,但是煎餅加上江恂,這兩個不同的物種合在一起,對她來說就不是那麼美好了。
高中追江恂的那會,她一腔熱情表現為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分享給他,煎餅就是其中之一。
那時候的顧影已經不住孤兒院,買煎餅都是去學校對麵那個煎餅攤,往往早上還要排隊。
三塊錢一個的煎餅對顧影來說算是一次奢侈。
因為她那時候周末還要出去做兼職,自己賺取生活費。
這種情況下,給江恂帶煎餅她卻心甘情願。
有一天早上,顧影在排隊買煎餅,輪到她的時候,她向老板要了兩個。
“給江恂帶的?”
喜滋滋地站在邊上等,旁邊忽然傳來一道充滿不屑的嗓音。
顧影回頭,是一個眼熟的女生,看起來是校友,但她不知道對方名字。
“是啊。”原來她追江恂這件事已經傳到班外去了麼?
顧影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對方噎了一下,“江恂才不會吃這種東西。”
“為什麼?”顧影似是覺得很不理解:“很好吃啊。”
那女孩像是被她無語到,乾脆轉身走人。
顧影聳了聳肩,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結果等她拿著煎餅走進學校,那人又跟了上來。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女孩嗤笑一聲,“你知道江恂家什麼條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