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還沒等到回答,意識便再也支撐不住,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是誰?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了。
女子停在少年麵前,恍惚一瞬才想起,很多年前,在墮入這無儘深淵之前,她有個名字,叫離央。
“離尊,見者有份,你難道想獨占混沌之源不成?”窮奇動了動雙翼,忌憚地看著女子,口中質問道。
話雖如此,在她目光看過來時,它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
“便是如此,又如何。”女子終於開口,嗓音低沉中帶著幾分凝澀,就好像許久未曾開口說過話一般。
“你——”窮奇猙獰的麵目上現出怒色,卻不敢對她動手。
“你是自己滾,還是留下做本尊的血食?”離央抬起頭,似笑非笑地對窮奇道。
羽翼振動,窮奇低吼一聲,毛發直立。不甘地望了少年一眼,它不敢猶豫,破空而去。
黑紗後的雙眼‘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離央微微挑起了嘴角。
無儘深淵與空間裂隙相連,超脫於六界之外,因空間亂流影響,可能會出現在六界任何一處。
不過近一千多年來,此地都未曾出現過外界的活物。
畢竟天下難得會有誰這般想不開,踏入神魔不敢近的禁地。
如今有這外界來的少年,借著他身上所殘留的濁世氣息,或可引路脫離此處。
比起離開無儘深淵,他體內混沌之源便次要許多。
有神族封印在,如窮奇這樣生自無儘深淵的上古凶獸,全無可能離開。但離央並沒有這樣的顧忌,她本就是自外界落入無儘深淵。
黑色霧氣從蒼白的掌心湧出,纏繞在少年周身,源源不斷湧入他體內的深淵煞氣為之一滯,讓他不至爆體而亡。
能吸收深淵煞氣,也非什麼好事,尤其他識海破碎,渾身經脈也羸弱得不堪一擊。
黑霧在少年身周盤旋幾圈後,猛地向外飛去。
離央隨手拎起少年,飛身追上引路的黑霧。
暗處,無數雙眼睛窺探著這一幕,即便心中對少年體內的混沌之源垂涎不已,也不敢上前一爭。
這將深淵攪得天翻地覆的煞星,當真要離開了?
*
姬扶夜醒來之時,發現自己正躺在荒野中。
周遭景象並不算陌生,正是四方城外,這幾月來,他往來於此數次,自不會認不出。
抬手探脈,卻是並無異常,除了心口還有些許隱隱悶痛,他身上不見任何傷處。
如果不是右肩上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姬扶夜大約要懷疑此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自己幻夢一場。
而今看來,昏迷前所見之景並非夢中。
他當真落入了無儘深淵?湧入他體內的霧氣是何物,為何能叫他右肩傷勢立即恢複?
還有那黑裙赤足的女子……
窮奇在上古便有赫赫凶名,於她麵前卻有怯戰之態。
更重要的是,無儘深淵素有有進無出一說,倘若他真是落入其中,又是如何再回到了北荒?
姬扶夜心中頗多疑問,但如今實在不是探究的好時機。
他抬頭,夕陽的餘暉正沒入地平線下。入夜後的荒野危機四伏,自己如今識海湮滅,靈力全無,不宜在此久留。
壓下心中疑慮,姬扶夜動身向城池方向去。他未曾察覺,就在他身後不遠處,多了一抹若隱若現的影子。
原野的儘頭是一座巍峨的城池,其後峰巒綿延,山巔之上覆著一點未融的冬雪。城樓上方,四方城三個字銀鉤鐵畫,帶著幾分凜然殺伐之意。
北荒之地妖獸橫行,四方城能屹立於此,自然是經無數鮮血洗禮。
作為北荒如今最大的城池之一,隻從城門絡繹不絕的人群,便可窺得一點四方城的繁華。
凡人……
黑裙赤足,離央浮空寸許,墨色長發在風中飛舞,身周人來人往,卻無一人察覺到她的存在。
微微抬起指尖,天地靈氣自指縫中穿過,她仰頭望向灰白天際,神色淡淡。
此處,是三重天下,天上仙神,多稱此為人界。
很多年前,離央曾來過人界,那時北荒之中,尚且沒有什麼四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