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老者無暇關注他此時心思,隻焦灼地看著祭台之上,滿目急色,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封印還沒有解開。
再這樣下去,他們這些人便擋不住蔓延開的天外雷火了。
正在這時,火中異變突生。
血色的霧氣緩緩升起,最後凝結出人形。
烈山雁站在火中,烈焰已經再不能傷她分毫,她雙眸赤紅,看向元氏族人的目光中唯有深沉恨意。
“阿雁……”元庭深喃喃喚道。
烈山雁已經死了,但元家老者布下的血祭之陣幫了她,烈山族人的血氣沒能破解封印,反而儘數為烈山雁吸收。死時怨恨難解的她,化作厲鬼,於火中重生。她已是堪比化神修士的厲鬼。
元氏老者沒有看她,呆呆地瞧著祭台下的封印,在血祭之陣的影響下,封印終於顯露出更多的痕跡。
“是神族秘法……”老者似哭似笑,“是神族的封印啊!”
神族遺留下的封印,豈是他們這樣的人族修士能破解的!
他轉過頭:“少主,快離——”
他的話沒能說完。
烈山雁的身影出現在他上方,五指成爪,狠狠落下。
老者的神情永遠凝固在這一瞬,烈山雁懾出他的神魂,扔進血霧之中。
烈山族上下幾千條性命,豈是一人可以償還的!
烈山雁血紅的雙眸,看向了元庭深。
熊熊烈焰之中,這對三日前才拜過天地,互許終身的夫妻,分立兩端,身前橫亙著永不能解的血仇。
他們原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卻在一夕之間成為這天下間最刻骨的仇人。
烈山雁飛身向前,血霧席卷向元庭深,元氏子弟紛紛上前一步,各自施展術法護住元庭深。
鋪天蓋地的血霧和熊熊烈焰之中,在場的元氏子弟儘皆殞命,唯有元庭深以渾身靈器儘碎為代價,在族人的護持下,逃出了已經化為一片死地的丹熏山。
烈山雁化為厲鬼,有了不輸於化神期修士的力量,但她也被困在了丹熏山,不得脫離。
元氏似乎並不死心,不久之後又數次派人前來想取天外隕鐵,都被烈山雁倚仗丹熏山地利用血祭之陣煉化。
那之後許多年,丹熏山都再沒有人來。
烈山雁徘徊在丹熏山中,一日又一日,在刻骨的仇恨中沉淪。她不記得自己是誰,心中唯餘怨憎,所有出現在丹熏山的修士,都被她視作仇敵,儘數戮殺。
山洞內,烈山雁的記憶被投射在虛空之中,姬扶夜垂下眸,心中輕歎一聲。
這實在不是一個能讓人展顏的好故事。
烈山雁的雙眼在這一刻恢複了清明,她臉頰上緩緩滑落兩行清淚,靜默地看向離央。
離央收回手,神情仍是一片漠然,讓人難辨喜怒。
她將手放在姬扶夜肩上,冷聲對烈山雁留下一句話:“隨我來。”
說罷,她便與姬扶夜一道消失在山洞中。
烈山雁猶豫一瞬,化作血霧跟隨而上。
烈山族祭台前,灰褐的土地被鮮血染成鐵鏽色,姬扶夜隻是看著,便能感受到那股遺留多年,揮之不散的凶煞之氣。
烈山部數千族人死於非命,神魂被禁錮在此不得輪回,自是怨念深重。
離央一步步走上祭台,山間朔風拂起她黑色的裙袂,腳腕上赤紅的鈴鐺叮鈴作響,像一曲不散的悲歌。
血霧落在祭台下,烈山雁化出人形,她抬頭,沉默地看著離央。
離央拂手,因當年血祭之陣被禁錮在這祭台上的烈山族人神魂,緩緩自下浮起,纏繞在神魂上的赤黑之色,在得見天光後,一點點消散。
怨念和仇恨在落在風中,終於是隨風而散,這些被困在此處多年的神魂得以再入輪回。
她的族人,終於自由了。
烈山雁失神地望著這一幕,緩緩笑了起來,頰邊卻有血淚滑落。
“你是誰?”她看著離央的側臉,喃喃問道。
她是誰,又為什麼要幫他們。
這個問題,姬扶夜也很好奇。
烈山雁雖有能比肩化神修士的修為,但在離央麵前,也不過區區螻蟻。相處這些時日,姬扶夜自問對離央也有幾分了解,以她性情,在烈山雁設伏出手之時,便該隨手將其打散。
但她卻對選擇對烈山雁手下留情,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