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山巔白雪與地裡塵埃。(1 / 2)

山海謠 畫七 5363 字 7個月前

第3章

巨劍上,從寬袖中伸出的手指根根纖細,白皙,泛著生動透亮的光澤,卻顯然掌控著一種駭人的能量。正是那股力量,將此刻不可收拾的場麵挽救回來。

號稱隻有楚滕榮能勉強擋住的反噬漸漸不再沸騰,像收斂了爪牙的蠻獸,潛伏回了自己該在的位置。

動蕩逐漸平息。

山頭被熱浪燎過,冒著一片黑煙,站在上麵的神令使和楚家長老等人臉色各異,但當楚滕榮與楚明姣兩人從巨劍上落下時,都斂了眼稍稍俯身:“殿下。家主。”

“宋謂呢?”楚滕榮重重皺眉,問楚聽晚。

“父親,我們沒看到人,應該還在祖祠裡。”

那邊父女兩一問一答時時,汀白眼睛向四周梭了梭,飛快朝楚明姣身邊靠過來,傳音中帶著悲憤之意:“殿下,宋謂還在裡麵,自打他進去了就沒出來過。這幾個神令使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聽了風聲,突然帶著神主宮的大印來捉人。”

好死不死的,還真被捉了個正著。

“宋謂今天,可能保不住了。”彙報結束,他十分客觀地加了句自己得出的結論。

“嗯。”楚明姣頷首:“知道了。”

汀白又摸不清楚這話透露的是個什麼意思了,他想了想,硬著頭皮接著傳音:“殿下,短時間內,我們最好不要再和神主宮起衝突了。“

彆的事也就算了。

這為了個男人,再三再四的和神主過不去,不說彆的地方,楚家本家的流言碎語都不在少數。

汀白之前隨便打聽了兩句。

那傳得,神主頭上的帽子,能跟楚家最綠的那座山頭相媲美。

楚明姣沒應汀白的話,隻道了句:“他該出來了。”

話音落下,楚家祖祠的巨石大門邊傳出細碎的動靜,一個披著錦色冬裘,眉目清秀的少年踏著灰燼走出來。

在場有九成的目光齊刷刷投過來。

這位近期和楚明姣來往甚密的年輕人,他們中的多數隻聽過名字,並未見過真人。特彆是那幾位神令使,看他時深深皺著眉,露出一種既挑剔,又嚴苛審視的眼神。

在宋家並未獲罪前,宋謂在外也有一小撮女子喜歡,在自身實力並不足以驚豔人的前提下,能得到這種關注,有大半原因是為那張臉。

他年齡看上去不大,神清骨秀,此時闖下彌天大禍,手腕與額角處都有燎傷,傷口血並沒有完全止住,顯得些微狼狽,但抬眼與眾人對視時,目光清瑩秀澈,有種乾淨溫雅氣質。

宋謂像是沒看到幾乎要將他生吞活剝的那幾道目光,微微一掠,視線與楚明姣的對上,眼瞳裡方現出一點清亮笑意。

“殿下。”他提步,極為自然地朝楚明姣身邊走去。

汀白拿眼斜他,刻意將牙咬得嘎吱響。

“開始了,要開始秋後算賬了。”汀白乾脆不去理他,轉而在楚明姣身邊壓著聲音碎碎念,小聲篤定道:“神主宮一向喜歡拿著雞毛當令箭,這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說不定還要拉上殿下,說您禦下不嚴。”

果不其然,那幾位神令使先是和楚滕榮一本正經地說明情況,出示紙印,但氣機一直鎖定在宋謂身上,生怕他借機脫逃了似的。

楚明姣一搭一搭地聽著汀白嘮叨,期間一直半垂著眼,既不回應,也不抓著宋謂詢問什麼,直到楚滕榮和幾位神令使,長老們達成某種共識一樣走過來,才慢吞吞抬了抬下巴,叫了他一聲:“宋謂。”

“殿下。”

宋謂像是沒習慣這種叫法,應得稍慢一拍,語氣並不恭敬,甚至帶著種熟人間的放鬆。

見到這樣一幕。

汀白的呼吸又快要上不來了。

“我今日妝容如何?”說話間,楚明姣才緩緩抬眼,她精致慣了,肌膚瀅白勝雪,經得起任何吹毛求疵的檢驗。隻是隨便一眼,便知道,山海界“第一美人”的名號絕非噱頭,“與往日有什麼不同?”

汀白一把擠開宋謂,仔仔細細地看。

和楚明姣美貌一起流傳出去的,還有她挑剔講究難伺候的性格。

傳言,她無法容忍自己身上有一星半點汙漬瑕疵,即便在最狂亂的風中,拖地的衣裳也得不沾塵埃的保持仙氣。

“好似,也沒什麼不同。”以為她擔心自身形象,汀白看了再看,連聲道:“殿下放心,一根頭發絲都沒亂,額間的花也畫得好,栩栩如生。”

當著那群氣勢洶洶前來問罪的人的麵,宋謂也沒多看,些微掃了兩眼後說:“妝麵不如往日素淡,粉施得略重,兩腮添了點顏色,顯得——”

顯得臉色更白,鼻尖凍紅,有種瓷娃娃般的柔弱。

但楚明姣一向不走這條路子,她張揚熱烈,美豔若是有溫度,她便是能輕而易舉灼傷人的那一類。

楚明姣了解他的未儘之意,像是專門在等這句話,聲線徐然地告誡:“等會發生什麼看著就行,彆亂插手。”

汀白敏銳地察覺到有可能發生什麼,急忙又絮絮重複了句:“殿下,家主也在,我們還是儘量和神主宮和平相處。”

跟神主宮對著來已經很不理智,再和自己的父親強硬忤逆,楚明姣身上這“為男人亂智”的流言,是怎麼都洗刷不乾淨了。

楚明姣掃了他一眼:“你話挺多,等會也多說點。”

此時,以楚滕榮為首的“興師問罪”派已經在跟前停穩腳步,汀白將到了嘴邊的小聲辯白咽了回去。

“殿下,宋謂觸犯禁製,引發大禍,我等奉命而來,要將他押回神主宮審問。”神令使將展開的紙印遞上。

誰知楚明姣連拿起來看一看的欲望也沒有。

她生了雙杏眼,眼皮向上撩或向下垂,都顯得生動柔軟,有種天生的風情,可或許是自身氣質太清太孤,這種與人對峙的場合居然也丁點兒不落入下風。

“宋謂是我麾下的人,或罰或打,輪不到神主宮插這個手。”她將那張紙隨意推了回去:“人帶不走。你們可以回去了。”

神主宮的人其實大多都和她打過交道。

她從前並不這樣。

現在總算知道,這些年楚家嫡係嘴裡的“不一樣”,是如何不一樣了。

反差有點太大了。

神令使們彼此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充當了發聲人:“殿下,宋謂明知故犯,潛入祖祠,包藏禍心。今日這場災禍,若不是被及時製止了,這方圓數百裡,屍骨將堆積成山。”

“不錯。請殿下——”

楚明姣食指點在唇上,噤聲的手勢下,那人話語生生卡了半截。

“今日沒有災禍,也無人受傷。”楚明姣語氣不重,將他們的話通通駁回,話說到後麵,已經是一種帶著冷意的提醒:“縱使神主宮權力滔天,彆管到我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