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夜色斑駁。
細細密密的雨絲隨著傾灑下來的燈光儘數落在了沈薔意的頭發上、眼睫上、肌膚上。身體洇起朦朧如墜著晨露的光暈。
她站得筆直,脖頸纖長,微抬下頜,微笑時眼睛有神又明亮,自信的神采熠熠生輝。她說:“那我提前跳給你看,跳給你一個人看。”
沈薔意理了理裙擺,隨後緩緩舉起雙臂,繞過頭頂,光滑的手臂瓷白瘦弱,手指秀美。踮起左腳,右腿筆直地抬高,裙擺被牽起。露出骨感極細的腳踝踝腕。
按標準來說,抬高的腿應該從90度,再到160度左右,可現在條件有限,她穿著長裙不方便,以及腳上不是足尖鞋,隻是一雙普遍的芭蕾舞鞋設計的平底鞋,所以無法做到標準,隻能是一個大概。
她沒有跳完整的獨舞變奏,而是從簡單的抬腿過後,再次舉起雙臂,半踮著腳尖旋轉,朝他的方向,一步一步。
隨著旋轉,潔白的紗裙蕩漾如水波,芭蕾舞鞋的綁帶係至柔美而線條流暢的小腿,娉婷多姿,輕盈優雅。
她無疑是這條街道上最美的風景線,而她的目光卻始終放在前方的高俞林身上。
堅定從容,直到猶如輕飄飄的羽毛落進了他的傘下。
高俞林看得出神,一時忘記伸手去接。
地麵潮濕,剛才收腿時鞋底不小心打滑,她平穩的身體有些搖晃,其實自己也能快速保持平衡,可是沈薔意卻鼓起勇氣大膽地往他懷裡撲去。
她發絲的清香在鼻息間縈繞,高俞林總算反應過來,抬手摟住她薄薄的肩膀,觸到了一掌心濕潤的雨。
“很冷吧?”高俞林用自己的衛衣袖子擦拭著她的肩膀,“趕緊擦擦。”
擦完肩膀,又去擦她頭上的雨,一邊擦一邊語氣有些激動地說:“乖乖,你真的太棒了!”
沈薔意聽到高俞林的誇讚,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又開始發燙,臉埋進他的肩膀。
然而就在下一秒,抬眼的那一瞬間,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深邃幽暗的眼。
心跳也跟著猛地漏了節拍。
還是剛才那個男人。
他已經上了車,車子調頭來到了她這邊的車道。
紅燈。
停駐。
車窗儘數降下,他脫下了長西裝外套,身上穿著一件深黑色的襯衫。
而她也看清了他的麵容。
他的五官立體,棱角分明。眼睛偏柔長,雙眼皮不寬不窄。
高挺的鼻梁上架著金絲框眼鏡,兩邊鏡腿上還掛著一條金色的眼鏡鏈,鏈條下垂到襯衫鬆散的領口,貼著肩線向頸後延伸。
他慵懶閒適地靠著椅背,側著頭微垂著眼皮,看著他們。
不對。準確地說,應該是,看著她。
專注地看著她。
明明看上去是那麼儒雅溫潤的一個人,明明是那麼一雙柔情的眼睛。
可他的眼神,除了剛開始隔著馬路感覺到的強勢,此刻還有直勾勾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飾的,侵略性。
清雋矜貴,如同睥睨眾生的神。
那麼平靜,卻又那麼肆無忌憚。無波無瀾的背後,暗藏著一片洶湧的危險氣息。
沈薔意頭一次遇到氣場如此強大的人,無形之中,隻是一個眼神一道目光便壓迫感四起。
空氣似乎在此刻變得冰冷。
沈薔意不禁瑟縮了一下。
而下一秒,她看見他朝她微頷首勾了勾唇角,麵無表情的臉上總算有了些情緒,劃過一絲不易捕捉的笑意。
他的笑其實看上去沒什麼特殊含義,就隻是淡淡一笑,就像是普通尋常的禮節性招呼禮。就如他這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一樣,斯文謙遜。
但莫名的,沈薔意的心臟狠狠一縮。
“乖乖,你的手好涼。”
高俞林的聲音似乎穿透了這一層真空罩,闖進了她的耳膜,她驟停的心跳終於重新有了起伏,沈薔意如夢初醒,迅速收回視線,慌忙背過身。
“我們趕緊回去吧,你千萬彆感冒了。”高俞林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打車走吧?”
“好。”沈薔意握緊高俞林的手,拉著高俞林加快了腳步。往出租車站點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她莫名有一種心慌不適感,潛意識想要快點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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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副駕駛的特助陳家山望了眼前方小情侶漸行漸遠的背影,回過頭看向坐在後座的賀靜生。
“賀先生......”
賀靜生還盯著未動,諱莫如深。
陳家山後麵要說的話,自然而然就咽回了肚子裡。
賀靜生緘默不語。沉吟片刻,他抬起胳膊,修長手指探出窗外,觸一觸微涼的雨。
指腹收攏,緩緩摩挲。
無聲笑笑。
恍然間記起。
好像每次見她,都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