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叫魂了將近2分鐘,直到一聲陳舊的鐵門聲響起,嘈雜的喊叫戛然而止,再聽時便隻聽得到小屁孩兒們噔噔噔上樓的腳步聲。
林眠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蓋住了半邊張臉,黑色衝鋒衣帽讓他成功隱匿在黑暗中,隻在眼睛處露出一條縫隙。
腳步聲越來越近,噠噠噠噠,打著規律的節拍。
很快,聲音在房門口戛然而止,有人推門而入。
就著明亮的月光,林眠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兩個7、8歲,穿著條紋睡衣的小男孩兒。
視線掃向他們的一瞬間,林眠差點沒直接吐在床上。
這兩小孩兒,簡直……不像活物。
一個瞳仁殷紅,左半邊臉被剜掉一大塊血肉,沒扯掉的皮膚組織耷拉到了嘴角,涔涔血漬正沿著嘴角往下流著,上揚的標準微笑掛在稚嫩的臉上,透露出一股難以言明的詭譎之氣。
另一個血紅的瞳仁從眼眶中凸出來,嘴巴糊滿了鮮血,這會兒正吧唧嚼著,肉屑時不時從嘴裡掉出來,他也在笑著,不知道笑些什麼。
真是有夠提神的。
若隱若現的血腥味熏的林眠反了一陣胃酸,原本因為毒氣還暈頭轉向的腦袋瞬間清明了許多。
他看著右邊的小孩兒頂著一臉的爛肉先進來了。
另一個嚼著生肉的“凸眼”緊隨其後。
“凸眼”先是用他那血紅的眼球滴溜一轉,將整個房間掃視一通後,帶著“爛臉”往門口的鞋櫃走去。
砰的一聲,鞋櫃被凸眼暴力打開,隨後兩小孩兒幾乎同一時間蹲下,往裡麵看了一眼,見沒人,又飛速地站起來,往房間中間走。
在走到差不多快正中央的位置後兩人麵對麵站著停了一會兒,後又去到了茶幾邊上,同樣是蹲下,朝裡看,見沒人又迅速離開。
接著是沙發,衣櫃……
他們每去到一個地方前,總會先回到房間中間某個位置站一會兒,有時兩人肩並肩站在一起,有時又一前一後,有時還叉開腿,擺出某個奇怪的姿勢。
這一係列詭異的舉動引起了林眠的注意。
他的呼吸特意拉得綿長,餘光不動聲色地跟著他們。
很快,兩人來到了床邊。
隔著不足一米的距離,林眠甚至能感受到他們急促的鼻息。
就著餘光,他看到他們摸著床沿,眼珠不停提溜著,比站在門口那會兒時更紅了,像是在淌血。
空氣在那短暫的幾秒裡幾近凝固。
就在林眠以為他們要掀被子時,他們蹲下朝床底望去。
林眠神經一緊。
這凸眼連生肉都敢嚼,可彆把床底下那貨給剔骨剮了吃了。
他這念頭剛起,凸眼就突然有了動作。
就見凸眼匐低身體,整個人低了下去。
電光火石間,林眠翻身而起,單手撐著床沿將腿橫掃出去,穩準狠一擊命中那兩小孩,將他們鏟出去三四米遠。
被踢得猝不及防的凸眼跟爛臉懵了,連帶著臉上掛著的招牌微笑都瞬間僵住,估計是沒想到這屋子裡還有人醒著。
林眠抓住機會,一把將王風撈出來背上,扭頭看了一眼被小孩兒打開的房門,二話不說就往門口方向跑。
兩個小孩兒不似常人,這屋子裡又毒氣彌漫,不能一直在這裡跟他們耗著。
衝出門的那一刻,林眠朝屋裡望了一眼。
屋內的月光依舊明亮,將兩個小孩兒的影子拉的老長,他們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在被踹倒的地方,與林眠安靜對視。
林眠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滯空,一些來不及細想的問題鑽進腦子。
小孩兒,房門,光線……
畫麵裡透露出一絲詭異的不和諧。
比如本該追過來的小孩兒現在一動不動,又比如這大敞四開的房門,還比如折射進房間的一成不變的月光……
一股極淡的幽香鑽進鼻子,打斷了林眠的思緒,他心中的警鈴響起的一瞬間,熟悉的暈眩感席卷全身。
屋外有毒氣!
濃度是屋內的十倍不止。
難怪小孩兒沒有關房門也沒有追出來,他們壓根兒就不怕他跑出去。
“媽的。”林眠暗罵一聲,當下立斷就往回跑。
等他背著王風重新回到房間時,就看見凸眼跟爛臉正在咧嘴笑著,爛臉被挖掉的右臉上已經長出了新肉,軟趴趴的,垂墜在他僅剩不多的蘋果肌上。
他們幽幽地盯著林眠,殷紅的眼珠深不見底。
“不認真在房間裡躲貓貓,我們真的生氣了哦。”
稚嫩的尾調落下的刹那,兩人瘋了似的朝林眠撲去,詭異的微笑裡仿佛長出了獠牙。
屋內沉悶異常,兩人跑起來掀起的一股熱氣讓林眠喘不過氣來。
林眠的四肢開始不受控製地發軟,整個人向後倒去,連同王風一起栽倒在地。
毒氣在極短的時間內侵入了他的身體,他隻覺天旋地轉,疊影重重,虛幻與現實纏繞交織。
光怪陸離中,兩個稚嫩的壞笑一閃而過。
那一瞬間,一絲清明在林眠腦中劃過,他強撐著從衝鋒衣裡掏出打火機,打出火焰就往自己手背燎。
強烈的痛楚刺激了他的神經,他掙紮著清醒過來。
睜眼就看到兩個小孩兒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他渙散的神經猛地一緊,堪堪用手掐住了他們的脖子,這才勉強沒被咬死、
隨即他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瞬間將自己從地上撐起來,同時側身回轉,順勢一把抓住兩人的後衣領,毫不留情地提著他們就往地上掄,直到他們滿頭是血,不省人事,他這才像扔破布一樣把他們扔出門外,反鎖了房門。
手法之凶殘,令人咋舌。
在這之後,屋外很久沒再有動靜。
林眠這才從門口走開,他靠牆站了會兒,恢複了些精力。
腳邊的王風依舊不省人事,林眠踢了他幾下也沒有任何動靜,他想了一會兒,從王風身上扯下兩塊布,一塊用來捂住了王風的口鼻,一塊用來包紮了下被燒傷的手背,隨即拖起王風,把他扔到床上去了。
月光透過窗戶打到王風的身上,讓他整個人蒙上了一層白霧,看著像具灰敗的屍體。
林眠抬起頭,順著月光朝屋外的月亮看去。
明月皎皎,他想起了凸眼跟爛臉那被拉得老長的影子。
如果他沒記錯,這月亮七點慢慢開始上升,到九點達到傾斜角45度左右方向,若按常理,隨著時間的推移,月亮會慢慢上升而後西沉,所投射出來的影子也會隨之發生變化。
但現在已經十點二十三分,月亮仍舊保持著九點的傾斜角度,屋內空地上的投影也仍舊往門口方向延伸拉長,連長度都跟之前的一模一樣。
月亮的位置,根本沒有變過。
月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