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照眼皮冷冷一抬看向蕭約:“你就拿這個來敷衍我?”
蕭約被他看得發虛,嗬嗬乾笑兩聲,心想都說薛照掌管的緝事廠手眼通天,該不會他知道自己打包回家的是荷金酒樓的菜,給他煮的是十文錢兩斤的湯圓吧?
這也無可厚非啊。死太監能和家人比嗎?食鹽價貴,但凡有點鹹味的吃食都漲價了,他又不貪嘴,隨便吃點得了,不費錢。
再說,養一兩可費錢了,不知道已經為它花出去多少個一兩。
還沒問死太監要狗糧錢呢,蕭約想。
“看起來不值什麼,但這個很好吃的……真的……你在外頭跑一天,好歹吃點熱乎的,暖暖胃也好。”蕭約說得很牽強,笑容有些乾巴。
薛照冷冷看著他。
“還沒過子時吧?好像過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昨天是下元節,和上元節差不多,吃點湯圓也很應該——嗷,北方叫元宵,我是從南方人那買的,我覺得湯圓比元宵好吃……又甜又香……真的不嘗嘗?”蕭約笑得臉僵,這輩子沒這麼狗腿過。
天上月亮像隻銀盤,碎銀子似的清輝灑在窗欞門戶上。
薛照默然片刻,一瞥鍋裡:“還不去熱?”
蕭約愣了愣,忙不迭重新生火:“好嘞!”
坐在灶前聽著鍋裡咕嘟咕嘟,蕭約才回過神來,罵自己怎麼這麼狗腿,死太監一句話,使喚自己比聖旨還快。平等交易,憑什麼他說什麼時候要香水就得給?他又沒給錢,就算再多錢也使喚不動蕭家人,蕭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不就是救過自己一家嗎,沒必要這麼捧著他讓著他。
湯圓上了桌,蕭約睡餓了正要再吃點,薛照推了張紙到他麵前。
“這是什麼?”蕭約沒伸手去拿。
北方的元宵是用蘸水的餡料在糯米粉裡滾出來的,湯圓則是用水磨粉和麵擀皮包出來的。重新加熱的湯圓容易破,薛照用勺子戳開一隻,是芝麻餡。
他沒說話隻是一個眼神,蕭約就明白了,這位爺是有事吩咐自己。
拿起那張紙一看,上麵寫的疑似是道食譜,名字叫金湯魚明驚。配料眾多,其中最特殊的當屬魚明骨和魚驚石。
“魚明骨是什麼東西?魚驚石真的是石頭?”蕭約自詡吃過許多山珍海味,但從未見過這道菜。
薛照有些挑食,他不吃餡隻吃皮,挨個戳漏,把餡料撇乾淨了,才把甜軟的糯米皮送進嘴裡。他從容閒適地吃著湯圓,細嚼慢咽,根本不搭理蕭約。
傲嬌怪。
蕭約輕哼一聲,隨後繼續閱讀食譜,雖然沒見過魚明骨和魚驚石,但他知道金湯的做法,而這道菜卻比一般的金湯步驟更細致麻煩——
用來衝兌金瓜汁的不是單純的雞湯,而是用多種鮮香骨肉共同熬煮吊出的高湯,小火慢燉煨出精華。這湯也不過是配佐,真正的主角是魚明骨和魚驚石。
如此看來,魚明骨和魚驚石應該是淡而無味的東西,隻取其口感,否則和金湯相衝就純粹糟蹋食材了。
這樣的食譜非得是用心鑽研的老饕才想得出來,奉安城內這樣的人不會太多。
“這我可做不出來。”蕭約敬謝不敏,目光指著薛照碗裡剩下的“芝麻糊”,“喏,我的手藝充其量就是這樣了。吃飽沒問題,要品鑒佳肴,你找錯人了。”
薛照吃完了所有糯米皮,把勺子和碗一放,對蕭約道:“虧你有點自知之明,好東西交到你手裡也隻會糟踐了。”
這話瞬間激起了蕭約的逆反心理,他叉腰道:“你是專門來找事的吧?這次的就罷了,上次的醃篤鮮難道不是美味?得了便宜還挑三揀四。”
薛照冷聲道:“若是照貓畫虎都不成樣子,那就更可笑了。”
“你暗中監視我!”蕭約立馬就想到了薛照知道自己是從齊咎懷那裡學的做法,急聲道,“你我之間的事,和他人無關。他不過是個迂腐的讀書人,不要傷他!他可從沒得罪過你!”
薛照抬起眼來,並不否認:“自己蠢就怨不得受製於人。要想不為人知,就做得再隱蔽些——去采購單子上麵的食材,你鼻子靈,什麼都要最好的,我至多隻有三天給你。”
聽薛照的話,他應該沒把齊咎懷當回事,至於他吩咐的買菜嘛,有錢還怕買不到好的?這倒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