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道:“理國公府的意思不就是貴妃娘娘的意思?老太太能遞牌子進宮,可終究也是沒用處的。況且貴妃娘娘跟前,太太不更親近麼?”
王夫人的大女兒賈元春,如今正在貴妃宮裡做女官,頗得貴妃娘娘看重。
王夫人得意的抬抬下巴,想著若是老太太真求到貴妃跟前,那自己也得給元春寫封信才好。
想到寫信,王夫人又道:“讓人給金陵寫封信,請我妹妹一家上京來。”
妹妹家裡有一兒一女,正好和寶玉做個伴,免得總是被彆人家那不識相的絆住腳。
……
乾清宮。
皇帝拿朱筆蘸了墨汁,提筆時忽然想到一件事時,便開口喚道:“李福。”
李福忙應聲:“奴才在。”
皇帝問道:“才貴妃宮裡是不是來人了?”
李福回道:“是,貴妃請陛下到昭陽宮中用午膳。”
墨汁滴到奏折上,皇帝低頭一看,是為莊郡王請封親王的折子,他毫不猶豫的將折子揉了,扔到廢紙簍中。
皇帝道:“那便去,貴妃宮裡的膳食向來合朕的胃口。”
“是。”李福應罷,便要親自往貴妃宮裡去傳話,但皇帝抬手止住他。
“你去。”皇帝指了個殿裡侍奉的小太監,小太監忙不迭領命而去。
貴妃宮裡的賞賜向來是最豐厚的,且回回不少,皇帝宮裡的宮女太監都愛往昭陽宮裡去跑腿。
皇帝擱下朱筆,意味不明的笑道:“你也貪貴妃那幾兩銀子?”
李福趕忙躬身道:“奴才不敢,隻是陛下愛重貴妃娘娘,奴才唯恐陛下以為底下的奴才們怠慢了貴妃娘娘。”
皇帝道:“貴妃入宮多年,自東宮那時起,人人都知道,除了皇後,朕跟前沒人能比得過貴妃,還用你費這個心思!”
李福不敢想皇帝口中的皇後是如今的中宮娘娘還是已故多年的昭懿皇後,他隻顧一身一身的冒冷汗了。
怎麼說伴君如伴虎呢?這些年了,李福對貴妃娘娘一直是奉承有加,從沒見皇帝說過什麼,今兒不知怎麼了,忽然就拿著這件事不放了。
“是。”李福跪下道,“奴才再也不敢了。”
皇帝卻忽然笑出聲來,拿朱筆點點李福的肩頭,笑道:“跪什麼?朕同你說笑呢,不必當真。從前你怎麼待貴妃,往後還是如此就是了。”
李福爬起來,不敢擦一把臉上的汗,賠笑道:“是,奴才膽小,讓陛下看笑話了。”
皇帝複將朱筆擱下,沉吟片刻,道:“派個人到長寧府裡問問,她還缺什麼少什麼,瞧著內務府的人,彆偷奸耍滑,虧待了長寧。”
李福應道:“是,奴才親自走一遭。”
皇帝這次沒再挑他的毛病,點頭道:“還有淮兒那裡,囑咐長寧,那孩子年紀小,還不懂事,彆拘緊了他,他不喜讀書,彆讓長寧勒掯他,由著他來便是。”
李福鬆了口氣,恭敬道:“是。”
到底是不一樣了,李福想,從前皇孫殿下雖說不愛讀書,卻才思敏捷,皇帝誇他不像那些死讀書的迂腐書生,乃是棟梁之材,可堪大用。如今皇帝卻隻說不愛讀書便不必讀了,由著他來。
一個九歲的孩子,由著他來,往後能成器嗎?
李福心下戚戚,也許對於皇帝而言,皇孫不成器才是他最希望的。
“到底是個孩子。”皇帝不知想了些什麼,沉默半晌,搖搖頭,“吩咐內務府,往後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凡是皇孫們應得的,都往揚州送一份給淮兒,但是不要大張旗鼓,悄悄的送去就是了。”
李福不敢多話,再次應道:“是。”
皇帝卻不願意了:“你傻了?單隻會說這一個字了?”
李福有苦難言,強撐著笑道:“奴才愚鈍,隻聽陛下聖明之言,不敢多話。”
“罷了。”皇帝再次拿起朱筆,道,“這些年,敢在朕跟前無法無天的,還真就淮兒那孩子了……”
“他像他祖母,這些孩子裡,唯有他最像……”
皇帝似乎有些悵然,他看著朱筆筆尖,左手撚了撚,指腹染上紅色,長長歎了口氣後,皇帝道:“可惜啊,他還隻是個孩子,再聰慧,到底隻是個孩子啊。”
“一個孩子,能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