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昨夜長寧公主嫌棄他……林如海慶幸。
林如海喝了女兒吩咐人備好的湯,打起精神來往衙門裡去忙,近日有一樁私鹽大案,正是要緊的關頭,他不敢懈怠。
……
同樣喝了酒的左先生激情澎湃,他抑揚頓挫的講了一篇書,又有許多高談闊論,等葉淮被準許離開時,已經超過了昨日左先生說過的講學時辰。
左先生瞧了眼時漏,道:“誤了時辰,可彆耽擱了你的事。”
葉淮道:“先生書講的好,道理講的更妙,我如聽仙樂,隻想著先生再講兩個時辰,又怕勞累先生。”
左先生笑道:“倒沒想到,你還是個嘴甜的孩子。”
葉淮老實道:“從前要拍陛下馬屁,不甜不行。”
左先生倒不生氣,哈哈大笑道:“咱們悄悄說一句,我可享到陛下如今都享不到的福氣了!”
葉淮不禁笑道:“我替先生保密。”
左先生擺擺手,臉上仍然帶著笑意,道:“去吧。我也餓壞了,昨天晚上跟林如海兩個人灌了一肚子酒,清早起來隻喝了一碗粥,這會子頗受不住,須得喝些熱粥才好。”
葉淮躬身道:“先生受累了。我請姑母吩咐廚房,給先生做碗熱粥來。”
左先生揉著手心,慢悠悠道:“累倒是不累,就是酒友不大好,喝了才幾杯就醉成那模樣,很不能儘興。不過林如海那酒啊,這些年了,真是還沒變呐。”
葉淮笑道:“先生恕罪,學生無能,現在還無法陪先生喝酒。”
左先生將手背過去,瞧了葉淮片刻,笑道:“你倒是不急。”
葉淮立即恭敬道:“先生大才,學生不敢多言。”
左先生幽幽道:“是很會拍馬屁。”
葉淮一哽,隻好道:“林大人前程似錦,於他而言,我不過是癡人說夢。即便是先生,隻怕也隻能徒勞無功。”
“你錯了。”左先生道,“但不是後頭那句話。”
葉淮愣住,震驚的反問:“前程似錦,非林如海所願?”
“前程似錦,人人都願,但並非是最重要的。”左先生肅然道,“古來難兩全的何止是忠孝,人心總有掛礙,做人便不得不有取舍。”
葉淮怔然半晌,林如海的名字聽了再久,見到林如海不過是這幾天的事情。但就是這幾天,聽了左先生的話,葉淮一想便知,對林如海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不明白。”葉淮道,“他這樣疼愛他的女兒,兩年前又為何將她送到京城?”
左先生隻說了一句話:“喪婦長女不娶,無教戒也。”
葉淮一直不怎麼喜歡林如海這個人,打從心底裡真心實意覺得林如海不過是皇帝的爪牙。他拉攏利用林如海,是因為他是皇帝安在他身邊的眼線,他不能讓林如海成為隱患。
可林如海並不是這樣的人,這著實出乎葉淮的意料,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多謝先生。”葉淮最終道,“我……我會重新思量。”
……
才百感交集的出了左先生的院門,門外小廝又說長寧公主請他過去用午膳。
葉淮想著是不是有什麼事,偏偏又在花園裡遇上了黛玉,這次他沒再故意招惹人家,反而想主動避開,沒承想黛玉主動出口叫了他。
“……哥哥,才下學?”黛玉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葉淮腳步一頓,心道,今天我是犯太歲麼?你們父女倆哪一個都不肯放過我。
葉淮乾巴巴道:“是,妹妹在這裡賞花?”
後日便是中秋節,花園裡新移植了各色菊花,本是爭奇鬥豔,好不熱鬨,黛玉身在其間,卻讓這些奇花異卉全成了陪襯。
黛玉尷尬道:“是……是啊。”
黛玉是特意等著自己的,葉淮無比肯定,但是為什麼呢?黛玉明明避他如蛇蠍,恨不得看到葉淮的影子就躲開,是什麼讓她非得到這裡來等著自己?
葉淮眯了眯眼,道:“那妹妹慢慢賞花,我先回去了。”
“嗯……我……”黛玉猶疑著道,“我聽爹爹說,哥哥的老師是左先生?是畫春水圖的那位左先生?”
葉淮在心裡無聲笑了一會兒,父女不愧是父女,原來一位左先生,竟能撼動兩個人。
葉淮平靜答道:“是那位左先生。”
“不過,左先生是來教我念書的,並非作畫,怎麼,妹妹喜歡左先生的畫?”葉淮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