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知道葉淮如何對左先生說的,酉時便有人來請她到左先生院子裡去。
窗邊擺了一副棋盤,才下了十幾手,左先生手執白子,敲敲棋盤,提醒道:“你下不到五十手。”
黛玉恰好走到門口,門開著,但她沒擅自入內,正想著如何提醒屋內人時,左先生開口了:“是林姑娘嗎,請進。”
黛玉跨過門檻,福身道:“小女見過左先生。”覷了眼緊盯著棋盤的葉淮,小聲道,“哥哥也在。”
葉淮轉頭看向黛玉,驚訝道:“妹妹這便不記著了,上午我才說了,午後我都在左先生這裡聽學。”
當著左先生的麵,黛玉不好意思回嘴,隻得尷尬一笑:“是……是說過。”你還說左先生隻是教你讀書呢,這會子又教你下棋了,你又怎麼說?
彆的不論,黛玉心道,葉淮可真小氣。
但轉瞬一想,若有人對自己父親出言不遜,黛玉隻怕更不客氣。若廢太子當真被冤,的確不怪葉淮生氣。
黛玉是個心軟的姑娘,自己這麼一想,當即原諒了葉淮的咄咄逼人。
左先生覺出不對勁來,才要說話,隻見葉淮忽然站起來,道:“……是我說的不清楚,妹妹勿怪,畫在這裡,妹妹請看。”
左先生:“……”
小孩子的脾氣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黛玉先謝過左先生,才迫不及待的湊到書桌前,盯著葉淮一點一點展開卷軸,她幾乎要屏住呼吸。
葉淮很煞風景的說道:“你喘口氣,畫不會被你吹走的。”
全神貫注的黛玉一驚,一口氣沒喘勻,轉過頭去,捂著嘴控製不住的咳嗽起來。
葉淮沒想到這都能嚇著她,呆了一瞬才伸出手去給黛玉拍背,但手才拍了兩下,就被黛玉躲開了,咳嗽個不停地黛玉還不忘瞪著他。
“你的眼睛很漂亮……”葉淮脫口道,但隨即他察覺出不對,訕訕一笑,“對不住,是我的錯。”
黛玉咳嗽的臉通紅,顧不得理會他這話,慢慢好了些後,自己給自己拍著胸口順氣。
葉淮自知不對,手足無措的傻傻站著。
左先生搖頭笑了笑,才吩咐道:“淮兒,找個乾淨杯子,給林姑娘倒杯茶。”
葉淮忙亂了一會兒,才找到一個沒人用的茶杯,他先拿水洗了一次,倒了茶來遞給黛玉。
黛玉此時已經好了些,但還有些埋怨葉淮無端端的惹出這一出來,一聲不吭的接了杯子,喝了半盞茶,黛玉方好了些,向左先生道:“讓先生見笑了。”
左先生爽快一笑,道:“見笑的是我這個傻學生,林姑娘不怪他便好。”
黛玉笑道:“我知道哥哥同我玩笑呢,哪裡敢怪他?”
葉淮摸摸鼻子,心道,你這話聽著可真不像不怪的意思。
左先生哈哈大笑:“你們小孩子玩,我出去透透氣。”
說完,左先生便出門了。
左先生這突如其來的一走,倒讓葉淮和黛玉麵麵相覷片刻,直到葉淮指指黛玉手裡的杯子,問道:“你還喝茶嗎?”
黛玉將杯子擱在書桌上,道:“多謝,不用了。”
葉淮提醒道:“先生不讓將盛水盛湯的杯盞放到書桌上。”
黛玉輕哼一聲,拿起杯子重新放回原位,才回來站在書桌前低頭瞧起畫來。
葉淮反思了一回,問道:“你為何又生氣了,難道還是我的錯不成?”
黛玉並不看他,隻道:“哥哥此話何意,我何時生氣了,難道不是哥哥生氣了嗎?”
這陰陽怪氣,隻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得出來,黛玉想著葉淮答言,自己該如何應對,但葉淮聽了卻不發一言。
黛玉心不在焉的賞了會兒畫,忍不住轉頭悄悄瞄了眼葉淮。
葉淮不知何時已經坐回到了棋盤前,手中撚著一枚黑子,像是正思考如何落子。
黛玉回思了一番,知道葉淮這是又因為他父親的事才……
她咬了咬嘴唇,卻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黛玉想問清楚廢太子的事,但父親那裡顯然是行不通的,葉淮這裡……又該如何開口呢?
或者,黛玉想,其實左先生也該清楚此事,否則他怎麼會來做葉淮的老師?
躊躇片刻,黛玉道:“你不是說左先生隻教你讀書,怎麼又教你下棋了?”
說完,黛玉提了提心,葉淮也許不會理她……
但,葉淮立即轉過頭來,笑道:“先生不隻教我下棋,來日還會教我作畫,或許還有些彆的什麼,總之,先生會的,總要教給學生,是不是?”
黛玉:“……”
葉淮真的是個很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