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他輕輕點頭。
轉身欲走,又微側回半張臉來。
“所以你是為了自己。”他問,“溫伯父死了,你不難過?”
溫暖暖笑著搖頭:“遇大哥,你已經知道我是什麼人了,我就是一灘爛泥,你誅不了我心。是,我不難過,也沒興趣替他報仇,我隻是借這個機會攀上金枝玉樹罷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啞聲又問:“那溫伯母呢?”
她也沉默了許久:“……能救回阿娘,自然是極好的,但這麼久了,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我想,我若借此上位,阿娘在九泉之下也會替我開心吧。”
他轉走頭,麵朝木壁。
半晌,長長呼出一口氣:“真不知你是血熱還是血冷。”
“遇大哥不必說這些風涼話。”她淡聲道,“那日,你若在船上,說不定就能救下阿娘,可你偏不在。”
他抿緊薄唇:“……抱歉。”
“你走吧。不要再私下找我,以免引起誤會。”
“知道了。”
他剛要走,又被她叫住:“遇、遇大哥!”她攥著被褥,指節發白,聲音很輕,“你都不懷疑是我害繼父……你這麼相信我啊?”
他壓抑著翻湧的情緒,嗓音平靜:“我說過,我信你。”
“謝謝遇大哥。”她的語調恢複了往日的親昵,“那以後,你還會繼續幫我,好不好?我很難的,有時候,是真的好害怕。”
“……好。”
*
雲昭想一出是一出,忽然又不高興了。
她揪住晏南天的袖子,問他:“你就非得跟溫暖暖牽扯不清?”
晏南天:“……”
他就應該認真給她講魔神撞不周山。
劃水哄睡,報應來了。
“阿昭眼裡揉不得沙子,我知道。”他道,“你放心,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與旁人絕不會有任何情感瓜葛。”
“哦——”雲昭恍然,“不動感情隻睡覺?”
“嗵!”
她的腦門正中挨了狠狠一記爆栗。
晏南天恨恨地:“你不膈應?我都膈應死了。”
他那雙淺琥珀般的眼睛裡閃過一線冷光——殺意都激了出來。
“話本子裡都有啊,”雲昭捂著腦殼掰手指,“什麼媚藥啊,什麼迷幻啊,什麼……”
他扶額:“我若敢中計,自宮謝罪行了吧。”
雲昭:“……哦。”
他落下寬袖,涼絲絲地拂過她的臉。
他道:“這一生隻有你,沒有彆人。不動感情,也不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衣料落在耳畔的緣故,聲線入耳,異常涼薄。
忽地,他輕輕挑了下眉。
“查到線索了?”他問,“怎麼,確定不是那對母女作案?不斬她腦袋了?”
雲昭:“嘖。”
跟這種八百個心眼子的人說話,就是特彆容易泄密。
她噌噌轉身麵壁。
晏南天輕聲笑了笑,壓低聲線,自覺向她解釋。
“這一趟行程裡,護著溫暖暖的是順德公公,絕不是我。早先便有線索,傳聞中的樓蘭海市與真龍有關。而真龍,極有可能是修成通天塔的重要關竅——父皇十分重視。”
雲昭一下彈了回來,眼角微微抽搐:“……那種龍?”
“嗯,”晏南天頷首,“那種,傳說生物,龍。”
雲昭猛對手指。
欲言又止。
通天塔是多麼重大的一件事,自不必說。
三千年來,通天塔早已修得比曾經的不周山還要高,但它始終無法連通天地。
登上塔頂,就是登上個塔頂。
缺了那股玄乎的——“忽一霎,天地倒轉”。
“龍,是修成通天塔的重要關竅?”雲昭反複確認。
晏南天:“八、九不離十。”
雲昭:“嘶。”
晏南天:“眼下關於樓蘭海市,唯一的線索便在溫氏母女身上。父皇要龍,誰也不可擋。”
雲昭:“……”
她悄悄轉動眼珠。
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晏南天知道龍被湘陽夫人給燉了,他自己也喝了那個湯……還喝了好幾碗……
他是不是得向皇帝自宮、啊不,自裁謝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