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我重重地砸在了一個人身上,發出超級誇張的一聲巨響。
——我被柯拉鬆接住了。
到底是從桅杆的頂端砸下來,就算沒出事,柯拉鬆也被砸得一時半會說不出話。我坐在他身上睜開眼睛,正對上了正前方多弗朗明哥好整以暇的笑容。
“呋呋呋呋……”他笑起來,問我,“玩得開心嗎,茉茉?”
“當然開心呀——啊嗚!”
我頭上一痛,眼冒金星,原來是柯拉鬆爬起來給了我一拳,打得我頭頂鼓起了一個拳頭大的包,正當我抱著腦袋“噫嗚嗚噫”的時候,男人寬大的手掌一把拎住我的後領,怒氣衝衝地提著我往外走去。
多弗朗明哥衝我攤了攤手,做了個愛莫能助的手勢。
我拉下眼皮,衝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大大的鬼臉,但還是沒有掙紮地任由柯拉鬆把我提走了。
隻是在路過奧伯龍的時候,我衝他挑了挑眉,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了一句話——
“怎麼樣?這下就很明白了吧?”
奧伯龍抱著雙臂,無奈地看著我,半晌,他的臉上浮現出異常爽朗的笑容。
“好吧。”他認輸似的歎了口氣,“我完全明白了——果然還是‘愛’的問題吧。”
我點了點頭。
重複一遍——多弗朗明哥的確是“愛”我的。那就是他“愛”的方式。過去那麼多年,我與他之間那麼長的故事,並不都是虛假的。
我可以斷言,以上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
但是……
他果然不是哥哥。
我抬起頭,看著臉色陰沉的羅西南迪……或者該叫他柯拉鬆。
這個世界,還是隻有他才是我的哥哥。
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過了有多久,隻要我們再次見麵,他就還會把我當成妹妹,還會做我的哥哥。
這一點,我也可以斷言,【絕不會有一絲虛假】。
“愛與恨都是距離理性最遠的感情呢。”我告訴奧伯龍,“在意識到之前就已經在愛了,在理解之前就已經在恨了。隻有不假思索的本能,才是愛啊。”
就算知道我跳下來也不會受傷,還是會來接住我,還是會為此而生氣的人……才是我真正的哥哥。
“那這麼說,多弗朗明哥是在你們被民眾圍獵的那天選錯了嗎?”
奧伯龍思考了一會兒,這樣說。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
“不。”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讓我都感到陌生的憐愛,“他從一開始就選錯了。”
從他把我丟在那個垃圾山上負氣離去的時候,他就已經錯得無以複加了。
因為……
【哥哥是不會那麼做的。】
“不過比起這個,你還有更重要的危機要解決吧?”
奧伯龍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長地說。
“你這個世界的哥哥看起來快要氣瘋了。”
糟糕。
腳步恰好在這時停住,我跌坐在地上,一抬頭就看見柯拉鬆高高抬起了胳膊——
噫!完蛋!皮過頭了要挨揍了!
我連忙雙手抱頭,彎腰蹲防。
但是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落下來的那一巴掌。
我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正好看到柯拉鬆無力垂下的手臂,他塗了油彩的臉微微顫抖著,好一會兒,他忽然彎下腰,一把抱住了我。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低聲說,溫熱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打濕了我的脖頸。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一時呆住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柯拉鬆把我抱得更緊,用力到我都能聽見骨頭微微作響的動靜,用力到他大概都會覺得痛。
但他還是緊緊地抱住我,像個小孩子一樣痛哭流涕,眼淚把我的肩膀都打濕了,可他還是不肯鬆開手。
“對不起、對不起茉茉……”他說,“是我來得太晚了,我應該更早一點來……我當初無論如何都應該把你從多弗朗明哥那裡搶回來的,不管怎麼樣都不應該讓他帶走你的!”
我怔了怔,下意識伸出手來,抱住了柯拉鬆的腦袋。
他哭到幾乎脫了力,我很容易便將他的頭抱在自己懷裡。手自己動了起來,像是曾經做過千百遍一樣,很自然地梳理著他的頭發,像安撫一個小小的孩子一樣安撫他。
“沒關係,沒關係的,不是你的錯。我不會怪你的,誰都不會怪你的。”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溫柔得讓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她在說:“隻要你還在這裡就好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