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是這兒?”
赭鞭麵色蒼白氣喘籲籲站在一棵雪鬆下,手撐著枝乾,一邊平複呼吸一邊抬頭看領先他一步的搭檔。
麵前的男人正側頭向上看,完全沒搭理他,淡定得一點都不像通宵加班還爬了三小時山的樣子。
礙於兩人是搭檔,他還是給他遞了一瓶水。
“嫌疑妖最近一次現身確實是這裡。”劉君安說。
很明顯,劉君安這個純人類的體力都比他好。赭鞭憤憤咬牙直起身體,心裡憋了一口氣,頭腦簡單地想給妖族找回場子。
“那我們翻山越嶺找了三小時,怎麼一點兒都沒察覺到他的氣息?”赭鞭開始念叨起來,“我就說抓妖這種事就得讓專業的人來,咱們兩個又不是動物妖,怎麼追蹤定位?這不是瞎搞麼?”
劉君安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古怪的很。
赭鞭被他那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起來。
兩人搭檔也有一段時間了,想想也有兩年了吧,本來一隻妖跟一個純人類搭檔就挺奇怪的,妖與人之間有著嚴格的規則,化為人形的妖不能主動接觸純人類,劉君安話少,性子冷,所以一開始接觸的時候赭鞭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沾染了什麼可怕的因果影響自己的修行。
但是這麼久接觸下來,似乎也沒有什麼負麵影響。
“你覺得,為什麼今天是你來出外勤?”劉君安問他。
“有話直說。”赭鞭歇好了,終於能站起來跟人對視。
“沒什麼,”劉君安忽然就不說了,他看了眼手表,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快到飯點了,他決定給老大的計劃加把勁,避免影響他正常吃午飯。“這樣,我們分開找嫌疑妖,速度會快一點。”
他說話的時候十分冷靜。
赭鞭疑惑,“你確定???”
“我確定。”劉君安還點了點頭。
他說話赭鞭是信的,既然搭檔都這麼說了……
“行。”赭鞭一口應下。
話音剛落,麵前的劉君安就消失不見,隻留下窸窸窣窣的動靜,以他身為妖的五感才勉勉強強看見一道離開的殘影。
說實話,要不是知道他的搭檔有點了解,不然他還真的以為他是個符師能夠瞬間傳送離開。
嘴裡嘀咕了兩句,赭鞭就繼續低頭尋找嫌疑妖的蹤跡。
這一次的嫌疑妖是某個植物妖,連續半個月在不周山附近作案,手段極其殘忍,他們外勤科開小會的時候赭鞭也參加過,見過照片上的現場,光是想想就是讓人汗毛豎立的程度。
鮮紅的血將黑色的土地浸潤,一棵棵翠綠生命力旺盛的竹筍從受害人身體鑽出來。竹筍尖端染著乾涸的血跡,宛如一柄柄利刃將人釘死在土地上。
他們推測這是一隻熟知植物特性的植物妖,作案手法是將受害者放到還未長大的竹筍上,北城正值春季,植物生長旺盛的季節,竹筍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穿透人類的身體隻需要五天時間。
腦中回憶了一遍受害人的慘狀,赭鞭搓了搓自己汗毛豎立的胳膊,一邊繼續搜查。
不周山很大。
是那種如果隻由他跟劉君安一人一妖搜查都得搜三天三夜的那種大。
赭鞭抬頭看了看望不到頭的雪鬆,一陣頭暈目眩,差點倒地上,趕緊扒拉了一棵樹穩住身體。
他手剛摸上去就不對勁。
這棵樹怎麼滑溜溜的?
側頭一看,是一根竹子。
天性使然,赭鞭對植物很有研究。
按道理說,不周山這個氣候條件,很難長竹子啊?
一般來說山上也是鬆樹這種耐寒的樹居多,竹子,南方更常見一些。
這麼想著,赭鞭又摸了摸這根竹子,隱隱約約覺察出一絲不對勁起來。
身為妖,身體對危險有著天然的警覺性。
他邁開腿就想跑,同時張嘴大聲呼喊:“救——”
“命”字還沒喊出來,腳下不知何時生長出來的竹鞭綁在他腿上,因為他過於激動又或者是一早上沒吃早飯有點低血糖,眼前一黑,身形不穩,似乎腳上的竹鞭也在使勁,身體就這麼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暈之前,赭鞭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後背有什麼尖尖的東西抵著,同時,腦子裡想起劉君安走之前跟他說的那句話。
——你覺得,為什麼今天是你來出外勤?
在整個妖管局之中,他不是動物妖,武力跟追蹤能力都很一般,可以說屬於“技術人員”那一類妖,平時也就是跟著乾點沒啥危險的活計,甚至出外勤都很少,局裡跟他類似的還有一個比較弱的符師,外號唐僧肉的顧六,平時都是當魚餌使喚,百試百靈,不過顧六最近忙另一個大案去了。
等等。
局裡除了顧六還有誰適合做魚餌來著?
赭鞭兩眼一黑,徹底暈了。
手中的水瓶靜靜躺在地上,姿勢跟他幾乎一模一樣。
已經到了山腳下的劉君安隱約聽見了搭檔的聲音,他不是妖,五感沒有那麼靈敏,但……都那麼淒慘了,應該不是耳鳴。
他扭頭就下山,找到了停在山腳下的公車,給老大打了個電話。
“上鉤了。”
“嗯,黑山已經在路上。”
電話那端是個沉靜的女聲。
***
掛了電話後,路樨有點頭疼地翻看手裡的案件信息。
這個案子已經半個月了,到今天為止已經發現了五名受害人,有獨自上山的登山客,有山下失蹤的村民,有春日露營野餐的一家三口。
死亡人數從一到二,從二到五,受害人沒有明顯共同特征,之間幾乎無關聯,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們都死在不周山上,被血跡斑斑的竹筍釘在地麵。
目前他們隻能確定這是一隻植物妖,因為動物妖氣息跟植物妖有明顯的差彆,局裡的動物妖查看過現場,發現現場有殘留植物妖的妖氣。
但具體是什麼妖,身處何位置,為何行凶,他們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