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所在的教學樓距離陶楂停車的停車棚有些距離,陶楂到達停車棚時,裡麵的自行車已經稀稀拉拉,遠不及下午密集。
陶楂把書包背到肩上,順利將自己的自行車推了出來。
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自己又不是騎不回去,就算騎不了,他還有兩條腿,他可以走回去。
陶楂坐上車座,腳踩上踏板,還沒蹬上兩圈,自行車車鏈發出牙齒打顫一般的嘎吱聲,幾聲響過後,後輪上的鏈條一下子掉了下來,兩個輔助輪也跟著罷工了。
“……”
情緒一天都在大起大落的陶楂終於忍不住了,他看了眼四下無人的操場,從車上跳下來狠狠給了車身兩腳。自行車倒在了地上。
夏天的校服薄薄一層,陶楂被憤怒和委屈占領了全部,在自行車轟然倒地後,他才感受到小腿上的疼痛。
陶楂挽起褲腳,車棚頂上慘白的照明燈把從膝蓋上蜿蜒而下的鮮血照得清清楚楚。
“煩死了。”陶楂眼角浸出濕意,“都怪林寐。”
回家後再弄吧。
陶楂小心翼翼地把褲腳放下來,放到一半,視野裡乍然出現一道身形,在流照下來的照明燈光線折疊。
林寐的臉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找不出不好看的。
陶楂討厭他的完美無暇,而且看起來還無懈可擊。
已經放下去的褲腳被林寐重新挽起來,他手裡疊著四四方方的紙巾,從陶楂小腿上這一道鮮血的最底下往上擦拭。
陶楂茫然無措地低著頭,他緊咬著牙,想要後退卻又被林寐握住了腳踝。
林寐的手很涼,陶楂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在這麼熱的天氣裡,手心的溫度居然還這麼低。他看見自己小腿上細小的汗毛豎了起來。
跟很多男生滿腿黑黢黢的腿毛不一樣,陶楂體毛稀少,小腿上隻能看見細軟的小絨毛,皮膚白得幾乎快要曝光。
少年溫順的樣子讓林寐想起對方剛剛黑著臉一腳踹翻自行車的狠模樣,林寐忍不住勾起嘴角。
有點好玩。
“對不起。”林寐忽然開口說話。
對不起?
陶楂以為自己聽錯了,“啊?”
他聲音輕輕的,變聲期都沒把他的嗓子煉成公鴨嗓,還清清亮亮的,聲音可以無限度的軟下來。
也就是憑著這張臉,這道一求饒就讓人心軟的嗓子,所以才能在鸚鵡巷那樣雜亂的地方也備受喜歡吧。
擦掉陶楂腿上的血跡,林寐放下陶楂的褲邊,順道說:“剛剛在教室是我話說得不對,語氣不好,彆生氣。”
道歉?
陶楂把腰往下又壓了一點,仔細觀察後,發現林寐臉上沒有不情不願的神色。
那你就是真心實意的道歉咯。
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原諒你吧。
“我沒生……氣。”陶楂口不應心。
林寐站了起來,身高和氣場登時就對陶楂形成了難以言喻的壓迫力,我沒生氣的“氣”字差點化作一口氣吹走了。
林寐追問:“那是什麼?”
陶楂呆住。
他隻是隨口一說自己沒生氣,林寐難道不應該和自己下台階嗎?怎麼還往上壘啊?
他該怎麼回答?
陶楂很明顯地答不上來,想理由需要時間,長時間的沉默就是答案。
“我的自行車又壞了。”陶楂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
林寐轉了身把壞掉的自行車扶起來,他身形頎長,並不羸弱的體型撐起校服的雙肩,在陶楂的注視中,他把自行車推回車棚,放下站架,垂眼道:“先就這樣,找時間讓外麵師傅給你修,今晚你跟我一起回去,走吧。”
陶楂忙跟上去。他腿上的傷是皮外傷,膝蓋雖然磕到了,但也已經過了一下午,不影響走路。
走路也不能比林寐差。
他一步都不要落於林寐。
…
林元君已經開著車停在校門外,陶楂沒認出來,林寐帶著他往一輛林肯車的方向走去時,他才回過神。
“我記得林叔叔是一輛奔馳……”
一中不是什麼貴族學校,豪車沒那麼多,部分家庭來接學生時開一輛高配的寶馬奔馳已經算經濟條件不錯了。
林寐伸手很自然地把陶楂滑下去的書包肩帶往上拎了拎,“他新換的,還沒開回過鸚鵡巷。”
“多少錢啊,是不是要幾百萬?”陶楂隻認識幾個車的牌子,但款式不認識,每個款多少錢他也不知道。
林寐:“你查一查,然後告訴我。”
陶楂撇撇嘴,“我隻是隨口一問,也不是很感興趣。”
快走近時,副駕駛的窗戶緩緩放了下來,出現了一張陌生女子的臉,大波浪卷發,挺拔的鼻梁和鮮紅的唇色,卻並不豔俗,反而讓人覺得是位好生豔麗奪目的氣質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