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就重新冷靜下來,抬起夕陽色的惡魔豎瞳,就見平時沒什麼表情的塞羅斯唇畔帶了一點笑。
“不用擔心,解析也隻是流於表麵而已。就像那些怪物化身為獸人族,卻學不會變成獸形。”
他微垂眼簾,掩不住屬於魔王的矜貴清傲,這份高傲之中卻也有提點和關切。
“安斯艾爾,你我身為魔王,靠的難道是頭上的冠冕嗎?”
——當然不是。
安斯艾爾心中微動,他認真地直視塞羅斯那雙墨藍的豎瞳,頭一次覺得這個同行的傲慢來得十分可愛。安斯艾爾自己征伐了數十年,帶領近臣打下整個東域;塞羅斯則在即位之初遭逢變故,硬是以一己之力將阿斯蒙蒂斯家族從風雨飄搖中帶出……他們確實有傲慢的資格,也確實應該傲慢。
見安斯艾爾的眼睛重新明亮起來,塞羅斯的笑意稍稍擴大。
“當然不是。是因為我們是魔王,才戴上冠冕;而不是戴上冠冕,才能被稱之為魔王。”
他這樣說道,神情不掩高傲,頭頂那對落有霜色光的純黑犄角也一並揚起。安斯艾爾的視線不受控製地落在那對角上,靜止幾秒,直到塞羅斯有些怔然地問道。
“你在看哪裡?”
安斯艾爾頓時急刹車一樣收回視線,他想起那個哭唧唧來禦前裁斷的小羊角了,角這種東西似乎有很邪門的意義,他當然不能承認。
“沒看哪裡。”他矢口否認,接著轉移話題,“慶功會快開始了,我們過去吧。怪物冠冕所在的這裡需要嚴加看守,稍後我的部下也會過來。”
塞羅斯:“……”
他簡直像是個被貓不輕不重拍了一爪的毛線球,還記得貓爪的力道,貓咪卻又自顧自追逐蝴蝶去了。他看著那隻白毛的貓咪似乎很是得意洋洋又滿不在乎的背影,再三深呼吸,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早晚……早晚他要……
伴著喧鬨的樂聲,慶功宴正式開宴。
這無疑是個十分熱鬨的夜晚,惡魔喜好玩樂享受,自然把這場慶功宴辦得有聲有色。酒水也都開放了,將領們觥籌交錯,再一起恭恭敬敬地舉起酒杯,遙敬高位上的魔王陛下。
安斯艾爾為人自律,自己隻是淺酌,然後致力於把塞羅斯灌醉。聽著他虛假又不懷好意的客套話,在位逾千年的魔王陛下一臉高深莫測,倒是來者不拒,可是安斯艾爾一直努力到宴席後半段都沒能把他灌醉。
這家夥居然千杯不倒!沒意思透了!
利維喝得紅光滿麵,有些微醺。他其實更在意宴散之後,在夜晚該做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快樂。
安斯艾爾看著利維被隸屬南域的惡魔將領們圍起來恭維,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不知道還以為利維才是這次戰役最大的功臣。他正暗自撇嘴,忽然,塞羅斯向他這邊輕輕靠了過來,氣息裡帶著些許酒香,似乎要跟他說幾句悄悄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殺了皇後,重傷了皇帝呢。”
低緩的聲線說道,酒水柔和了音色中原有的凜冽,呈現出一種繾綣的柔和,但話語的內容就是全然的嘲笑了。安斯艾爾也跟著笑了,接著他神情一動,借著衣袖遮擋,從桌下接過塞羅斯遞過來的什麼東西。
摸起來……像支水晶筆?
“你去畫,在後麵的橫幅上。”塞羅斯輕聲說道,“我給你望風。”
安斯艾爾稍微側頭,餘光瞥見後方的三個橫幅,每個橫幅上都喜洋洋地宣傳一位魔王的功績,利維的橫幅在最下麵,寫了個“勇猛作戰”之類的官方話。
位置不高,看起來很容易碰到,安斯艾爾頓時心動。在塞羅斯的掩護下,他悄無聲息地向後移動。
歡騰的惡魔之中,豹人族的西迪並未上前恭維自家魔王,而是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她的花斑尾巴在興奮甩動,眼睛也“欻欻”發亮!
因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豹豹又嗑到了!
那親密耳語的姿態,幾乎犄角挨著犄角、黑發覆著白發……西迪嗑得欲生欲死心花怒放,在猛嗑的間隙裡,她突然留意到安斯艾爾陛下開始在魔王利維的橫幅上畫什麼東西。
自家魔王在戰場上不儘力的表現,西迪已然目睹,安斯艾爾陛下與塞羅斯陛下算是在慶功會上給足了利維陛下麵子,並未直言嘲諷。西迪現在十分好奇,安斯艾爾陛下想在條幅上畫什麼?
隻見安斯艾爾拿著水晶筆,在條幅上利維名字的下方,先是畫了一個巴掌,接著,畫了條魚。
摸,魚。
利維摸魚。
噗!
西迪好懸沒當場豹笑出聲,她死死捂住嘴,看著安斯艾爾畫完,又悄悄挪回原來的座位。
兩位陛下還是緊挨著,低聲說話,仿佛誰都介入不了。
甜!到!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