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之外,拜爾諾瑪在柔軟的被褥裡越蜷越緊,大概是深睡中也知道自己正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堅固而美麗的翅翼正籠罩在他頭頂,所以他並未立刻醒來。
“嗷嗷?”
見拜爾諾瑪在夢裡掙紮,黑龍頓時焦慮地湊過頭來。他先是謹慎地嗅了嗅,卻沒有嗅到什麼噩夢的味道,噩夢也不敢來他的翼下。他又用頭拱了對方兩下,試圖把人從被子裡拱出來,然而那被子卷裹得緊緊的,不肯鬆開。
聯想起先前聽到的模糊字句,一瞬間,黑龍福至心靈。
對了,吵。
諾諾說,吵。
他鬆開環繞的帶鰭尾巴,開始怒氣衝衝地在寶山頂來回踱步繞圈,找尋噪音的源頭,晶幣在他爪下“嘩啦啦”發出被踩塌的細響。
可憐沉睡的妖精,眉心頓時蹙得更緊了。
黑龍連蹦帶跳,怒火中燒,在四周拱來拱去。他發現了一隻傾斜插在寶物堆裡的黃金座鐘,黃金豎瞳頓時森冷。
是不是你在吵?
座鐘的鐘擺數本來百年如一日,一直規律搖擺著,現在被黑龍冷眼注視,鐘擺的擺動開始變慢。如果它是人,腦門一樣的鐘蓋上大概已經滲出了冷汗。
黃金座鐘:“……”
它像夾住一條小尾巴一樣,默默地,默默地夾住了它的鐘擺,依舊被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龍一尾巴掃翻,伴隨“哐當”一聲巨響,仰麵躺倒在了晶幣堆裡。
黃金座鐘:“……”
淦啊!
處理了可疑的座鐘,黑龍又猛然扭頭,盯住身後那頂嵌有三十二種不同寶石的華麗冠冕。
寶光閃動得未免過於喧鬨了。
是不是你在吵?
寶石冠冕:“……”
它瞬間熄滅了自己的寶石之光,還是難逃被處理的命運,被一尾巴高高掃下寶山,在一連串“咚”“當”“哐啷啷啷”中滾下去,尖尖朝下躺在了地上。
寶石冠冕:“……”
日喲!
遲遲找不到噪音源頭,黑龍愈發怒不可遏,他“擦擦擦”在晶幣上磨爪子,又“嘩嘩嘩”從山頂向半山腰滑鏟,最後“叭叭叭”用前爪痛擊附近每一件可能發聲的寶物。吟遊詩人傳唱的石化之劍被他叼在嘴裡,“嘎拉拉”劃過來,“格楞楞”拖過去,絕望到甚至已經把自己石化了。
化石之劍:“……”
講點道理吧!!!
黑龍上躥下跳忙活了好大一會兒,焦心地抬頭看寶山頂,發現山頂的被子卷依舊越縮越緊。顯然,噪音問題並沒有被解決,甚至比一開始更嚴重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已經,彆無選擇了。
這是,戰爭!
黑龍滿臉凝重,緩緩張開口,在他喉嚨裡,灼熱的光焰正在被引燃。某一時刻,他驟然仰頭噴吐出大股烈焰,然後向四周橫掃,平等地摧毀每一個可能存在的噪聲源。
毀滅吧!噪音!
諾諾的睡眠由他來守護!
轟鳴聲震耳欲聾,半山的鳥雀倉促逃亡,就連山下村落中,也有人拄著鋤頭抬頭。他撥開頸側暗紅的碎發,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手搭涼棚瞭望。
“大清早的,那兩個家夥又在玩什麼play啊……”
“這麼吵。”
洞中,上方是火與風的尖嘯,下方是痛苦蜷縮的柔弱被子卷。黑龍持續噴吐烈焰,深淺不一的金色龍瞳之中,熠熠旺盛著的,是根絕噪音的決心。
究——竟——是——誰——在——吵——
彆——吵——了——
寶物們在烈焰餘波中瑟瑟發抖,向天誠摯祈求,快來個誰把這個瘋子龍製裁了吧!龍又拆家了啊啊啊啊!
製裁很快就到了。
不,應該說,製裁很快就醒了。
一柄一人多高的權杖在一連串動蕩之中,終於支撐不住,無法繼續維持直立姿態,向旁邊慢慢歪倒下去,最後“咚”的一聲,敲在了那個被子卷的頭部位置。
可憐的被子卷彈了一下,就生機全無地攤平了。
“……”
黑龍的火焰硬生生卡在嘴裡,被他自己艱難咽下。
妖精掙脫被子卷坐起身,淺色的金發微微蓬亂,尖耳隻露出一點尖,困倦垂下的睫毛遮住妖精特有的菱瞳。他頭上頂著個權杖敲出來的包,就這麼呆呆坐了一會兒,然後抬手掩住一個哈欠,神情中透著一股睡眠不足的憔悴。
緩了一會兒,他向黑龍伸出一隻手,聲線輕柔。
“……過來。”
硬吞火焰掩藏罪證,黑龍耳鰭處有些冒煙,他原本還有點心虛地耷拉著兩扇翅膀,一聽這話,立刻精神了,高興地“嗷嗷”兩聲,叮呤咣啷地狂奔過去。
諾諾!你聽聽看!還吵不吵了?
諾諾一定是知道,是他在費心費力解決噪聲源這件事了!看!一醒過來,就要獎勵他感謝他!
有什麼比一個摸摸更適合當謝禮的呢?如果有,那一定就是一個抱抱!
龍把腦袋昂得高高的,得意又驕傲,等到了拜爾諾瑪身邊,又將頭垂下,閉上金色豎瞳興奮地期待著。
一隻手伸出,先是托住龍的下頜,將他的頭固定好,確保他不能跑掉。接著,另一隻手在空中比劃了兩下測定角度,帶來一陣柔風,黑龍頓時緊張地“嗚嗚”兩聲。
要來了!要來了!他的摸摸!
不料,那隻落下的手掌在中途突然緊攥成拳,裹挾著被生生吵醒的怨氣,捶在龍的腦袋上!
吵鬨的龍龍往往隻需要樸素的修理方式!
“咚!”
“蘇爾特。”
“你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