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水聲停止，浴室門打開，水霧彌漫而出。全自動化的浴室立刻開始自動清潔，重新儲存熱水。

從浴室中走出的黑發青年隻穿單衣，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緩步來到客廳中。發絲上的水珠被擦淨，青年隨手將毛巾丟到沙發上，打開通訊器，開始查看在他洗澡期間發來的消息。

【杜晝：鐘哥在哪兒玩呢？去找你？】

青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燈火，想到杜晝那個煩人的二世祖樣子，皺起眉，乾脆利落地回了一個“滾”。他正要丟下通訊器，對麵卻好像發現這條消息變成了“已讀”，一通電話立刻就打了過來。

“哥，這幾個月沒上線？我在《塵埃》上給你發了好幾次消息，你一句都沒回。”

他說的《塵埃》，全名叫《塵埃：星界戰線》，是策劃新秀古淩雷的心血力作，已經霸榜了好幾年。鐘焱一開始也挺喜歡這個遊戲，玩了一段時間，不過這幾個月以來，已經越來越提不起勁了。

他淡淡“嗯”了一聲。

“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這幾個月都是代練在上號。”

對麵唏噓了幾聲。

他鐘哥算是《塵埃》裡氪金榜的榜首，遊戲主策劃古淩雷都親自請他吃過飯，那什麼線下活動、周邊贈品，更是次次少不了。現在看來，大氪佬這是要跑嘍，不是有個話說的什麼來著……找代練是脫坑的開始？

不過《塵埃》死不死跟他沒關係，杜晝打這通電話，主要是為了彙報工作進度。

“鐘哥，你之前讓我留意的那個遊戲終於要公測了。”說到這裡，杜晝的語氣明顯興奮了起來，“說是今晚十二點可以創建賬號，也能捏臉。然後明早六點，準時公測！”

這麼快？鐘焱挑了挑眉。

好在他現在住的酒店提供全息艙服務，他可以讓酒店方在他房間裡安裝一個。這段時間他也剛好處理完了上一個項目，有幾天的假期，正方便進入遊戲。

不過，他並不是為了玩而進入遊戲。

鐘焱垂眸，他的指尖輕輕按上書桌上的一疊資料。資料右上角有隱約的金色古樹花紋，特殊的密級標識也顯示——這是一份絕密文件。

通訊那頭，杜晝還在興奮地說著遊戲相關的情報，說遊戲運營怎麼怎麼炸裂，怎麼怎麼連公測都沒有，論壇上認識的萌妹叫他哥哥叫得多甜。鐘焱正好從他的話語中梳理信息，那種異樣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

“遊戲怎麼樣，我並不太在在乎。”他出聲道，“我隻是為了‘世界樹’。”

那個誕生自三十年前的人工智能，性能極為優越，本該被用於軍.工、航天、情報管理等更重大的領域，如今卻淪為遊戲管理員。鐘焱猜測，《龍與艾爾德娜大陸》這個遊戲，其實更可能是“世界樹”的一個訓練場，之後肯定是要被用於彆的方向的。

“世界樹”的性能實在太強大了，鐘焱很想要那個人工智能。

隻是，“世界樹”的發明者和目前的持有人，被登記為聯邦研究院二級研究員杜子初，算是杜晝的遠親，也是杜家目前站位最高的幾個人之一。

可這個人不知為何，頑固又古怪，脾氣更是陰晴不定。鐘焱為了“世界樹”，誠心上門幾次，表達他與整個鐘家的合作意圖，被直接連禮物丟出門去，分毫情麵都不講。

想到這裡，鐘焱不悅地皺了皺眉。

杜子初很不合作。

他與鐘家，想換一個乖些的“世界樹”持有人。

他的視線輕輕下移，落到桌上的資料上。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份輾轉找到的絕密資料，證明“世界樹”其實還有另外一位發明者。按照聯邦發明權相關的法律，這位聞姓的研究員，也享有“世界樹”相關的人身權和財產權。

隻是現在，杜子初還在到處蹦躂，而聞姓研究員卻悄無聲息。

鐘焱心中掠過很多陰暗的猜測，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儘可能建立與“世界樹”負責的這個遊戲之間的聯係。在體驗遊戲的過程中，他也可以借此觀察一下“世界樹”的能力水平。

“給公會成員發通訊吧，問他們都有沒有空。”鐘焱隨口吩咐道，“有空的都建個號，在新遊戲裡把公會重新組起來。”

另一頭的杜晝聽得眼睛大亮，興奮得都開始大喘氣了。

“真的假的？哈哈！我們炎帝公會又要重現江湖啦！我馬上去通知人！”他樂得不行，中二魂熊熊燃燒，“哥我之前沒跟你說，我們公會好久沒有現身，遊戲論壇上還有個冒充我們的，這下我看他們怎麼整哈哈哈！”

鐘焱不知道杜晝興奮的點在哪裡，一群渺小的冒牌貨，不值得多花心思。怕杜晝興奮過度忘了正事，他還多叮囑了一句。

“看好消息和通知，及時清商城，把東西都買全，裝備上一開始就要全麵領先。另外，聯係合作過的工作室，他們中肯定有人經曆過內測，讓他們一公測就開始帶著公會成員按內測路子刷級。”

這是有錢二代們玩遊戲的一貫套路，清空商城，工作室帶升級……體驗可以用金錢買到，在氪佬麵前，任何遊戲都差不多。

杜晝卻沉默了。

“哥，恐怕不行。”

鐘焱頭上冒出一個問號，用這個法子，他們公會輾轉了多少大型全息遊戲，每到一處，眾玩家紅著眼睛仰望。《龍與艾爾德娜大陸》難道很高貴嗎？為什麼不行？

杜晝也覺得挺難講出口的，因為他也覺得很抽象。

“因為沒說有商城，所以可能都沒有商城。”他輕輕說道。

鐘焱：“……？”

“也沒有什麼知道內測消息的工作室，因為這遊戲根本沒內測過。”

鐘焱：“？？？”

此時此刻，一名統領一公會氪佬的氪佬驚呆了。

這該怎麼發揮他們的鈔能力？

武功全廢啊！

氪佬在撓頭，此時的命運之輪科技，則處於開服前最黑暗的時刻。文件滿天飛，研究員到處走，不時大聲地爭吵幾句，又不能耽誤太多時間，吵過之後還得捏著鼻子重回工作狀態。

置身於這片混亂之中，古淩雷神態安詳，他從旁邊盤子裡戳起了一塊蘋果，塞嘴裡。

嚼嚼嚼，遊戲公測，嚼嚼嚼，跟他這個主策劃，嚼嚼嚼，又有什麼關係呢。

旁邊的UI美工在吃炸雞，吃得滿嘴流油。

也跟他美工沒關係，他的夢想已經實現了。

團隊的成員立刻一擁而上毆打他，並搶走他所有的炸雞。

一群年輕人鬨騰著，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毫無KPI（關鍵績效指標）壓力的鬆弛擺爛感。忽然，古淩雷一手一個，按下古賀和美工的頭，“噓”了一聲。

“你們看。”

一群人正護送著一台機器匆匆趕來，抱著那台機器的，正是杜子初。隻見他麵色陰沉，其他研究員如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他，而在外圍，負責保衛工作的那幾個身姿挺拔眼神淩厲的人，看起來很像是軍方出身。

“龜龜。”古賀看得咋舌，“他們送過去的那個小盒是啥呀？”

“本來應該是我們的家。”運營還在嗦手指上的炸雞蘸料，同時比劃著，“要是這遊戲真是由我們全權負責，運營上一段時間，玩家高低把我們罵進去，我們還會有神奇的飛馬、死馬、彩紅小馬，哈哈，哈哈！”

“……你他麼在上個公司究竟經曆了什麼啊。”

“胡扯八道。”古淩雷揍了這幾個扯淡的團隊成員，他看著被夾在中間運送的那台黑色機器，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那裡麵裝的是人格，是人工智能‘世界樹’的人格。”

“世界樹”是三十年前開發的人工智能，性能優越，卻也有時代局限。古淩雷聽家中搞科研的長輩說過，三十年前，人工智能的人格模塊還沒有開發完全，所以早期的人工智能都沒有虛擬人格。

沒有虛擬人格有好處，比如會更加穩定，不會因為模擬情緒而產生什麼BUG；但壞處更大，因為沒有人格的人工智能思維方式較機械，在自行維護、檢索BUG、理解意圖上稍顯劣勢，也無法靈活地根據情況製定戰略。

正因為虛擬人格這一新技術構成了一道天塹，所以默認早年的人工智能性能就是比不上新開發的。然而“世界樹”是個例外，它本身的性能過於優越，以至於聯邦研究院都無法狠心放棄它，而是選擇花大力氣，嘗試為它裝載人格模塊。

有了人格模塊的“世界樹”究竟有多強大，古淩雷無法想象。他靜靜看著那一行人消失在後麵的機房區域，低下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

【距玩家上線注冊還有 6小時】

【距遊戲公測還有 12小時】

* * *

熔岩在大地上流淌，火中無數石獸昂首吼叫，在這片金紅與塵霾之間，黑龍翅翼拍打，飛掠火光烈烈的大地。同時，他伸出一隻前爪，抓向虛空中被發亮痕跡勾畫出來的區域。

“哢！”

又一個攻擊鍵掉落。

一刻也不停留的，黑龍載著背上的妖精，趕向下一個地點。拜爾諾瑪張開魔法防護，在龍背上查看地圖，一道神諭突然降臨，福金的聲音從光中傳出。

“創造者大人，那邊又開始抓取信息和獲取權限了！這次感覺很不一樣，又聰明又隱蔽，如果不是福金一直盯著，可能都不會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