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我真的隻需要準備鼠尾草,蒜頭和土豆就能做出你之前做的那種土豆餅?”
一陣微風吹過,黃昏中的綠河村裡依舊殘留著夏日的暑氣。
臉色紅潤,身形略微有些圓潤的潘太太站在花園旁邊,有些不太確定地向阿蘭確認道。
“還有黃油。”阿蘭半蹲在潘太太的花園裡,他補充道,“土豆,鼠尾草,新蒜和黃油,這就足夠了,土豆餅的做法從來都不複雜。”
阿蘭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按在了花園那疏鬆肥沃的泥土之上。
一層薄薄的魔法微光自從他的掌心浮出,然後滲進了這片種植著番茄,茄子,小南瓜還有酸模的土地。
片刻之後,原本稍顯萎靡的植物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起了枝葉,恢複了勃勃生機。
不久之前,潘太太的花園裡入住了一群白翅地精。潘太太發現並且買來符文版將這些討人厭的小東西驅逐了出去,但花園裡的植物依舊有些不太精神,擔心影響到秋日的收成,她有些慌亂地找到了阿蘭尋求幫助。
這無疑是一個正確的決定。阿蘭的魔法對比起那些正兒八經的魔法師來說,微弱到不值一提,但這點魔法卻已經足夠安撫好花園中那些飽受驚嚇的植物了。
“讓我重複一遍以免有所錯漏,我隻需要準備好土豆,然後把它擦成細絲。”
“越細越好。”
阿蘭提醒道。
潘太太點了點頭,然後道:“是的,越細越好,然後是兩顆新蒜,一枝鼠尾草……在滾燙的鍋中放入一大塊黃油,再把這些東西放進去,按成薄薄的餅狀……”
“薄一點容易形成焦脆的口感。”
阿蘭沒忍住,又補充了一句。
“哦,當然,沒有人會討厭又香又脆的土豆餅底,”潘太太笑了起來,“然後我們就隻需要等到土豆餅變得金黃焦脆就可以了對嗎?”
“沒錯,出鍋之後再撒上一些鹽花。”
“真是難以想象,這麼美味的土豆餅做法竟然如此簡單。要知道自從你收留了我家那兩隻小搗蛋鬼吃了晚飯之後,他們就一直念念不忘你的土豆餅呢!”
潘太太撓了撓自己臉頰,她的麵龐有些發紅,顯然還是有點不太適應跟阿蘭這樣的人討論菜譜。
畢竟,即便魔力地位,阿蘭依舊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魔法師——哪怕他的魔法最大的作用也就是那些溫順無害的植物恢複生機也一樣。
“我很高興他們喜歡我家的晚飯。”
阿蘭垂下眼簾,有些不知所措地避開了潘太太灼熱的視線。
穿越到這片充斥著魔法,怪物,龍與法師的異界大陸的第七年,他還是不太能適應直麵當地原住民的打量。
當然,對比起中央大陸的許多人,位於帝國邊陲的綠河村村民已經很好了。
這裡地處偏遠,周圍都是沒有什麼魔法元素波動的密林與河穀,居民最大的困擾也不過是類似於地精和沼人之類的小魔物。當地人多以農耕為生,良好的氣候讓這裡物產豐富(縱然出產的也都是不帶任何魔法增幅效益的普通食物),小小的村莊隻有一條大街,一間小得要命的酒吧,沒有雜貨鋪,但是雜貨商每隔半個月會來這裡一趟,替居民們帶來他們所需的東西。
也正是這裡的封閉與偏遠,以及足夠程度的富饒,綠河村的居民們大多有著近乎天真的溫和開朗。
綠河村罕有外人到來,但村民們還是接受了阿蘭的到來,而且在幾個月後緩慢地適應了阿蘭那迥異常人的“奇特”外貌——瘦小的身材,黑色的頭發與瞳色,比普通人要柔和許多的五官,還有那淡象牙色的肌膚。
作為一名穿越者,阿蘭並沒有什麼主角光環和金手指。當然在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他也曾產生過這樣的錯覺,他會在這片充斥著龍,魔法,半獸人,龍,法師的異界大陸上大放異彩,以一敵萬,擊退魔界進犯成為至尊魔法師什麼的。
……陰差陽錯進入了某個七流探險者小隊並且勉強活下來之後,阿蘭的幻想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能活著已經是阿蘭運氣不錯了。
在意識到這點之後,阿蘭花了點功夫讓自己定居下來,而目前來說,綠河村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愜意和舒適。穿越時候的某些效應讓他這具普普通通的人類身體有了一些微弱的魔力感應,在外界,這種程度的魔力不值得一提,但是在綠河村,一次簡單的“工作”便讓他得到了足夠多的報酬。
兩大塊自家產的黃油。
一整條烤麵包,裡頭包裹著蜂蜜和碎杏仁。
一大兜小蘋果。(“雖然很小,但是相信我,這些蘋果比姑娘們的親吻還甜!”潘太太殷勤地推銷道。)
一小麻袋土豆,裡頭還夾雜著幾顆甜菜頭。
大塊的蜂巢,裡頭滋滋流淌著蜜。
……
如果不是阿蘭那肉眼可見瘦弱的身體看上去確實背負不了太多的東西,潘太太甚至還想讓阿蘭再背一整條用黑胡椒和海鹽醃製好的豬腿回去。
好吧其實就連現在的這些“工作報酬”也已經讓阿蘭不堪重負了。
“你太瘦弱了。你真應該多吃點豬腿!”
潘太太替阿蘭綁好的背帶,看著搖搖欲墜的阿蘭憂心忡忡地說道。阿蘭隻能苦笑一聲,若是他沒能穿越,他在正常的世界裡應該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說不上強壯倒也稱不上瘦弱,可是對比起這片魔法大陸上動輒兩米高的原住民,他確實顯得格外的……嬌弱。
而這種體格上的差異可不是吃豬腿就可以彌補的。
潘太太提議讓阿蘭在村裡住上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她的兩個孩子,克裡斯與約翰回來,再替阿蘭把東西背回去。
這樣的話,阿蘭還可以帶走那一條豬腿,潘太太對於自己醃製豬腿的手藝可是足夠自豪的。
但阿蘭還是禮貌地拒絕了潘太太的好意,作為外來者,他並沒有住在綠河村的村內,而是在靠近綠河村附近的一小塊荒地中建了一座小木屋住了下來。
那裡本來是村裡人用來種植草藥的田地,距離村子不遠但又有點兒距離,剛好符合了阿蘭不適應人群的居住需求。
“隻不過是一小段路而已。”阿蘭看了看天色,跟潘太太告彆,“太陽落山前我就可以到家了,多謝您的關心。”
“好吧。”
潘太太歎了一口氣,有些失望地送彆了阿蘭。
然而當她晚上回到家時,本應第二天才回來的約翰與克裡斯卻已經坐在了家裡的餐桌旁,他們兩手空空,而且身上也有些狼狽。
對此潘太太大為驚訝,約翰和克裡斯雖然都很年輕,但已經是綠河村裡最為出色的獵人,在這之前,他們還從未有過這種無功而返的情況。
麵對母親的疑問,約翰和克裡斯眉頭緊皺:“……不,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密林裡的動物都不見了。”
“不見了?這是什麼意思?”潘太太問道。
“就是不見了——逃跑了——哪怕最凶狠的蛇狼和鱗鹿都跑了,它們的巢穴都還是熱烘烘的,天知道密林裡來了什麼東西,它們全部都撤離了密林。”
約翰揉著自己的眉根,頭痛地說道。
“太可怕了。願自然女神早日驅逐那些破壞平衡之造物。”
潘太太將雙手放在胸前祈禱道。不過總體而言,無論是潘太太還是她的孩子們,都沒有顯露出太多的擔憂。畢竟就如之前曾提到過的,這片綠河流淌過的河穀缺乏魔法元素,無論是什麼東西都不可能在這種魔法荒漠中逗留太久。
也就是在給自己的孩子們烹飪今天剛學到的黃油土豆餅時,潘太太的腦海中閃過了一縷微弱的擔憂——
阿蘭回家的那條道路似乎有一小段靠近綠河,而綠河對麵就是密林。
若是真的有什麼東西在密林裡,也許……
不過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這輩子都未嘗遭遇過比白翅地精更大麻煩的潘太太很快就把擔憂拋之腦後,沉迷在了那散發著焦脆香味的土豆餅的美味中。
至於阿蘭。
阿蘭並沒有像是他說的那樣,在日落之前趕回自己舒適溫馨的小屋。
一來是潘太太給他的東西實在太重了,以至於他必須走一小段路就必須休息一陣。
二來是因為,在途徑河畔那條小路時,他被某樣東西重重地絆倒了。
……
阿蘭被摔得頭暈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