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蘭醒來的時候,從窗外射入房中的陽光已經十分明亮了。
因為有妖精們的祝福,昨晚的醉酒當然沒有給阿蘭帶來任何宿醉的頭痛或者暈眩,恰恰相反,他做了一個非常美妙的好夢並且在醒來後感覺精神百倍,神清氣爽。唯一的小後遺症大概就是他身上依舊殘留著蘋果酒酸酸甜甜的香氣,而這股香氣大概要到幾天後才會徹底消散。
但阿蘭在這一刻的感覺卻糟透了。
他寧願用宿醉後的劇烈頭痛交換一次短暫的失憶,好讓他能夠在酒醉後的第二天醒來後徹底忘記自己昨天晚上乾了什麼。
“我的天啊——”
阿蘭用手捂著自己的臉絕望地嘟囔道。
一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是如何狂放地拽著維列斯的尾巴不放,阿蘭就想要直接跳上馬車然後就此離開綠河村從此再也不要回來。
“我到底乾了些什麼?!”
現在阿蘭倒是可以不用擔心維列斯有什麼陰謀了——哪怕對方脾氣奇怪,外貌也迥異常人,可光憑著他任由阿蘭酒後發瘋碰到自己的尾巴還沒有當場把阿蘭的手砍下了這一點,就足夠證明對方是個聖人一般的好人。
在這片充斥著魔法的大陸上,當然不乏長相特殊的存在,無論造成他們長出那些獸化特征的原因是什麼,他們都被統稱為半獸人,又或者,“獸種”。
在剛穿越過來時候,阿蘭有的時候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遇到半獸人時候會忍不住看著他們頭上的耳朵,角和鱗片發呆。然後他便被嚴厲地警告了。
跟穿越前他看的那些小說漫畫還有遊戲完全不一樣,在真正的魔法大陸上,人們相當排斥半獸人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類的排斥也不是全無道理的,因為這些身體出現異變的特殊存在通常都有著嗜血,暴躁,放縱,陰險狡詐的可怕特質。那些獸血與半獸人體內屬於人類的那一部分血脈永遠都無法融合,獸血會持續地給他們帶去強烈的痛苦並且腐蝕他們的精神,然後……
【“半獸人最後都會死於瘋狂,越是強悍的個體越是如此。不要盯著他們看,阿蘭,不要引起他們的注意,記住我的話,每一個半獸人都是瘋子,它們的區彆隻是瘋得厲害點的和瘋得沒那麼厲害的。”】
即便是平時看上去公正,仁慈,簡直就像是活著的騎士守則化身的隊長也曾經毫不客氣地這樣評價過半獸人。
尤其糟糕的一點是,半獸人獸化的部位對於它們來說屬於非常敏感的部位,盯著半獸人的獸化部位看隻有兩種含義——徹頭徹尾的挑釁。
又或者,是來一發的暗示。
獸血帶給半獸人的不僅隻有精神上的痛苦,他們在某些方麵的欲·望就跟真正的野獸一樣,強烈,貪婪,而且毫無廉恥和道德可言。而阿蘭在險些被一名看上去溫柔甜美無害的半兔人拖進地底洞穴之後,十分深刻地得到了教訓。
阿蘭本來以為憑借著當冒險者時積累的慘痛經驗教訓,自己已經學會了該如何跟半獸人接觸呢。
結果昨天晚上一瓶蘋果酒就讓他徹底失態,他不僅看了,還上手摸了。
不僅摸了,還摸了很多很多下。
“幸好維列斯先生是個好人。”
在深呼吸了很久之後,阿蘭才頭暈腦脹的從被子裡爬出來。事已至此,雖然已經羞恥到快要暈厥過去,阿蘭還是勉強打起精神麵對人生。
雖然這樣說有些武斷,但阿蘭覺得維列斯與他之前接觸過的那些半獸人似乎都不太一樣。
對方確實長出了尾巴(而且還是很漂亮的爬行動物的尾巴),阿蘭卻一點都沒有在維列斯身上感覺到半獸人應有的瘋狂與暴虐。
恰恰相反,維列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死寂的冰原,非常冰冷,同時又非常克製。
想到這裡,阿蘭總算冷靜了一些。
他打算這幾天暫時避開跟維列斯的接觸,讓時間衝淡這份可怕的尷尬,然後再做點小點心作為酒醉亂來的賠禮好了。
阿蘭的打算在之後非常完美地實現了——就是接下來幾天避開與維列斯接觸的那一部分。
當然確切地說,在接下來小半個月的時間裡,阿蘭壓根就沒有機會見到維列斯。
密林的異變程度與持續時間遠遠超過了綠河附近居民的預期,在最開始的動物逃亡之後,居民們察覺到密林中許多樹木似乎也出現了不太妙的轉變。原本沉默而慷慨的森林之母就像被詛咒了的婦人一般,變得扭曲而古怪。
偶爾,人們會在密林邊緣捕捉到從林中慢慢爬出來的小動物,兔子,小鹿,或者是小鳥,但它們每一隻看上去都古怪到了極點。
兔子的身上滿是一顆一顆的肉瘤,小鹿長出了層疊的鹿臉,至於那些本應靈巧可愛的小鳥,它們的身體膨脹了好幾倍,身上的羽毛掉光了,原本的鳥翅便成了由細小白骨和肉膜拚湊而成的蝙蝠翅膀。
更糟糕的是,附近幾座村莊裡的人表示自己似乎看到了報喪女妖細長嶙峋的身影在林間徘徊。
女妖的哀嚎成為了每個孩童夜裡最害怕的夢魘。
“這是非常糟糕的征兆。”
村裡年紀最大的瑪麗奶奶憂心忡忡地說道。
她已經很老了,說話時有些絮絮叨叨,但村裡人都很喜歡她,因為隨著年紀增加的並不僅僅隻有她的皺紋和白頭發,還有她的智慧。
報喪女妖本身並不是什麼邪惡的妖魔,她們隻是長相稍微有些不敢恭維了一點,但她們很少主動襲擊人類。然而隻要報喪女妖出現的地方,便會出現慘烈的死亡:報喪女妖以死亡和哀傷為食,她們天生便能感應到某些不詳,它們隻不過是提前守在自己的食堂旁邊等待開飯。
密林裡一定有什麼極其邪惡而強大的東西。
對於這一點,即便是沒有絲毫魔法感應的村民們都達成了一致。
村裡所有的小夥子們都打起了精神,他們在綠河的這一邊架上了篝火,又布下了簡易的結界作為防護線。他們自發的組成了小隊,每日巡查河岸,守護村莊。
至於巡林員維列斯,他忙碌得幾乎不見人影,人們隻知道,他一直穿梭在密林之中,卻沒有人知道他在乾什麼。
但不管怎麼說,綠河村的村民們還是十分滿意維列斯的工作——至少在他們的村子附近,完全沒有報喪女妖的蹤跡,很顯然有許多“東西”在度過綠河之前就被維列斯清理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