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沉默而怪異,但在某些方麵意外靠譜的巡林員要離開了。
消息傳來時,綠河村的村民們稍微有些不安。
畢竟密林裡的異狀雖然比之前有所好轉(至少再也沒有看到什麼奇形怪狀的動物走出灌木叢),可報喪女妖淒厲的哀嚎依舊每晚都在夜色中蕩漾,這隻能說明引起密林異變的東西尚未完全消除。
不過村長很快就發布了安撫人心的公告,在巡林員離開之後,王庭騎士團的一些成員將會接替他成為綠河村村民的保護者。
騎士團,他們強大,高尚,訓練有素,地位極為崇高——對於綠河村村民來說有點兒像是傳說中的生物。沒有人會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騎士團來到他們這種窮鄉僻壤。順理成章的,綠河村村民很快就忘卻了巡林員即將離開這件事,所有人都陷入到對騎士團的憧憬與激動之中。
除了阿蘭。
在興高采烈,歡欣鼓舞的村民的對比下,阿蘭就顯得格外恍惚,而且還有點無精打采。
……
“我親愛的阿蘭,你今天看上去太沒有精神了,你該不是不舒服吧?”
潘太太探過頭來擔憂地衝著阿蘭說道。
阿蘭此時正在她的廚房裡替她熬製製作杏子奶凍要用的糖漬杏醬。
這是為了迎接王庭騎士團而特意製作的晚宴甜點。
王庭騎士團的地位畢竟不同凡響,而且這一次他們是為了保護綠河村這種寂寂無名的偏遠小山村而來。他們的待遇自然要比普普通通的巡林員好上許多。為了迎接騎士團的“大人物”們,村長漢斯煞有其事的打算舉辦一場晚宴。而阿蘭在村民的拜托下,也不得不參與進晚宴的籌備中。
“如果沒有阿蘭製作的菜肴,我們這場晚宴就真的變成鄉下人的晚餐啦!”
當時好幾個人都這麼說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村民們的說法倒也沒有錯,大概是因為之前是冒險者去過很多地方,阿蘭製作的菜肴跟普普通通的鄉村才比起來,要特彆得多,有好幾道拿手菜甚至是王都都完全吃不到的口味。就比如說他現在正在幫忙製作的杏子奶凍。
在彆的地方,人們隻會用奶,蛋和各種糊糊攪拌在一起,製作出來的玩意吃起來稠密而黏糊,甚至還有點黏嗓子。
可阿蘭隻需要用自己那台破破爛爛的簡陋煉金儀,就可以將村民們帶來的骨頭和動物皮提煉成特彆的膠質物。
阿蘭說那東西叫明膠,用它製作出來的布丁和奶凍吃起來有種格外爽滑而彈潤的奇妙口感。
尤其是杏子奶凍,用的都是沒有任何魔力的,綠河村村中自己出產的牛乳和杏子,然而做好的奶凍吃起來卻美味得像是來自於神國的食物。
乳色的奶凍上方澆淋著金黃似蜜的杏醬,其中奶凍的部分吃起來細致而柔軟,在勺子上顫顫巍巍的,像是一小團乳白色的凝露,而一旦到了嘴裡,那半凝固的奶凍瞬間就會會化為濃鬱香甜的乳汁,濃厚的奶油滋味混雜著細致的香草味,緊接著在舌尖四溢開來的是糖漬杏子的酸甜,它讓奶凍嘗起來更加香甜濃厚,同時又讓人不由自主唇齒生津,隻要吃了第一口,就再也無法停下。
村長當然不會讓這道菜缺席獻給騎士團的晚宴。
這也就是為什麼現在阿蘭會待在潘太太的廚房裡,神色鬱鬱地熬煮糖漬杏子的緣故。
其實阿蘭自己覺得自己把情緒掩飾得挺好的。
但他沒有想到潘太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情緒低落。
“我,我很好。”
阿蘭怔了一下,隨即說道。
“隻是沒有睡好。”
然後他解釋道。
他甚至說服了自己。
維列斯已經說過了他回來,而且阿蘭很確定維列斯會遵守他的承諾。
雖然很蹩腳,可阿蘭畢竟也是當過冒險者的人,他不是那種哭哭啼啼,神經纖細的貴族小姐,他見過了太多離彆,也早就學會坦然麵對。
甚至就連維列斯離開那天時候他也表現得很得體。
他站在村口,向著維列斯擺了擺手。
銀瞳的男人拉下了兜帽,深深地看著他,然後也擺了擺手。
他們平靜地告彆,然後分開。
生活似乎並沒有出現什麼變化,阿蘭還是過著普普通通的鄉村生活,唯一的改變大概就是妖精們從維列斯離開之後,就變得格外活躍和愉快。
……食量卻比之前小了一些。
阿蘭以為自己很快就能重新振奮起來,但都好幾天過去了,他依然覺得心情很糟糕。
“哦,阿蘭——”
潘太太深深地凝望著阿蘭,那張紅潤而親切的麵龐如今充滿了擔憂。
阿蘭生平第一次畏懼起潘太太的目光,他手忙腳亂地攪動著銅鍋內的杏子,然後隨便找了個借口。
“糖漬杏子應該煮好了,潘太太,你嘗嘗看怎麼樣?”
潘太太歎了一口氣,她湊了過來,然後嘗了嘗阿蘭煮好的糖漬杏子,下一秒她皺起了眉頭。
“潘太太?”
看到潘太太的表情,阿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