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顆糖 兩百歐。(2 / 2)

多梨 4970 字 7個月前

有時候土豆泥會換成其他水果或者菜葉子,但早餐大體上不會改變。

從一開始吐槽德國黑麵包酸澀到難以下咽,到了現在,景玉已經發展到兩天不吃黑麵包就會想念的地步。

景玉慶幸自己有著這樣優秀的適應能力。

貧困真的強迫人改掉挑食的毛病。

冬天的暖氣供應其實不是很高,克勞斯約定了八點鐘過來接她,景玉並沒有浪費掉這兩小時,裹著厚厚的毛毯,趴在既充當餐桌、又做書桌的桌子上,讀著從學校圖書館中借來的書。

她將昨晚收好的外公和媽媽合照又拿出來,重新擺在桌子上。

累了,就抬頭看看。

手拿筆久了會冷,景玉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熱水來暖身體,有時候實在冷的疼,就將書固定在閱讀架上,手縮進毛毯中,慢慢地搓著,暖和身體。

她不怕冷,擔心的是手指會凍傷,影響她找工作——景玉還不敢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克勞斯先生的身上。

她仍舊對此保持著一定的警惕。

當克勞斯派的司機過來時,景玉穿上了自己最乾淨、新鮮的一套裙子,外麵仍舊裹著厚厚的外套。

看在每周五千歐的麵子上,她已經儘量表現出自己的尊重。

司機仍舊是昨夜的那個人,高大沉默,幾乎沒有多餘的話,像一個機械。

克勞斯並沒有過來,車子載著景玉到了路德維希區,克勞斯允諾請她居住的那套漂亮的房產前。

他說的話的確是謙虛了。

並不是什麼小洋房,這房子簡直像一個小城堡,梯形露台頂上栽種滿了葡萄藤,陽光透過噴泉飛濺起的小水珠,有著奪目的光彩。

白發的女管家客氣地請景玉進來,她會講中文,聲音柔軟動聽。

景玉在鋪著波斯地毯的房間中看到了克勞斯與她協議好的合同。

期限是四年。

和昨天比起來,這份合同更加詳細,明了,克勞斯已經簽上自己的名字。

Klaus Jorg Essen。

他的字很漂亮。

隻留著景玉的空白處,等著她簽署。

克勞斯果然很忙。

忙到不得已爽約。

他給景玉發來信息,簡略解釋自己的遲到原因。

景玉立刻回複:「沒關係」

克勞斯:「你是我見過最善解人意的孩子」

景玉:「先彆誇」

景玉:「彆忘了我們約定好的2000歐」

克勞斯:「?」

五分鐘後,景玉收到了銀行的入賬提示短信。

她由衷向克勞斯發送短信,表示感謝:「您是我見過最慷慨大方的先生」

這一次,最慷慨大方的先生沒有回複她。

在有著古董花瓶做裝飾的書房中,景玉簽完合同,看了陣書,有些困了。

她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覺地睡著,迷迷糊糊醒來,隻感覺有人在觸碰她的臉頰。

景玉看不清醒,呢喃一聲:“……媽媽?”

手頓了頓,離開她的臉頰,好似要離開。

惶恐感填滿內心,她伸手急切去拉:“媽媽!”

她用力地拉住這雙手,溫暖順著肌膚渡了過來,好像溫柔的煙霧,將她如同嬰兒一般包裹住。

景玉睜開眼睛。

金色卷發的克勞斯在憐憫注視著她。

他逆光而站,身材高大,好似立在黑暗中的神明。

景玉鬆開手:“先生。”

“做噩夢?”克勞斯憐惜地問,“夢到了媽媽?”

景玉輕輕唔了一聲,她不想和他談論太多。

優秀的人,不應當在工作中添加過多私人感情。

景玉直起腰,她的眼神中仍舊略帶一點茫然,輕輕地揉著手腕。

克勞斯如今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領帶解開,露出漂亮的、潔白的鎖骨。

他有著一具像玉質雕像的優美身體。

景玉還沒有徹底清醒。

不過,稱職的她還牢牢記著合同上的準則。

「除非獲得準許,不能主動觸碰先生的身體」

他真是個奇怪的人。

但這一次,克勞斯主動了。

他低頭,伸手捏住景玉的臉頰,看著她剛從睡夢中驚醒、因為噩夢而有些茫然的神色。

像被一顆石子敲碎的玻璃,斑斑裂痕,美麗而危險。上一秒還在堅強支撐,或許下一秒就會粉身碎骨。

克勞斯要她抬頭,耐心地問:“剛剛夢到了什麼,讓你這樣恐懼?”

景玉不想說。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想起媽媽離開時的痛苦。

噩夢中剛醒的人很脆弱,任何一點痛苦都會被迫放大。

克勞斯一聲歎息,溫柔將她摟在懷抱中,手安慰般地輕輕順著她烏黑的發往下拍:“小可憐,彆怕。”

景玉的臉貼在他黑色襯衫上,在這個及時的擁抱中,她聞到令人舒緩身心的味道,以及引誘的氣息。

給一點點溫暖,下甜蜜的餌,引著上鉤。

克勞斯的手貼著她的背,撫摸著她的連衣裙,這單薄布料下瘦瘦的肩胛骨,兩指寬的肩帶。

他溫熱的手指觸碰著剝開她的鑰匙。

但,在剛剛打開的時候,景玉說話了。

“先生,”景玉提醒,“合同明天才生效,這些是額外的費用。”

克勞斯撫摸她頭發的手一頓:“景玉。”

景玉:“嗯?”

他慢慢地說:“我在想,兩百歐能否讓你暫時安靜五分鐘?”

景玉乖乖巧巧:“好的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