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察覺她不動,皺眉道:“做什麼?”
“勞煩您和殿下帶句話,”洛婉清看著她,突然溫柔笑起來,“我與殿下相識五載,情深緣淺,還望殿下日後記掛,若我不幸殞命,求牌位一座,供奉於能日夜見到殿下之處,以免黃泉路冷,我找不到殿下來處。”
“你說什麼……”
“鄭氏是殿下權宜之計,”洛婉清知道,這獄卒不會白白做事,她微微彎腰,往前探了探,在獄卒耳邊輕聲道:“殿下至今還在關照我,你將我這話帶去,日後,殿下必會記你一功。”
聽到獄卒眼神亮起來,洛婉清微微一笑,行禮離開。
等她背身走出搜身帳篷,她眼神立刻冷了下來。
她知道江少言這個人,他狠毒,但他對她,卻也並不是完全沒有真心。
他不想她死。
所以哪怕她捅了她一刀,他也要關照她。
那她就要“死”給他看。
柳惜娘流放路上必定會製造死亡意外脫身,才能保證官府不再追查。
柳惜娘的死訊傳給江少言,如果江少言願意按照她說的,給她立上牌位,那鄭璧月和江少言之間必然會有裂痕。
而且,人總是懷念永遠失去的過去。
留了這一句“黃泉路冷,我怕找不到殿下來處”,那於江少言中,她至死愛著他。
他以為她會恨,結果她愛。
他以為她會活著,結果她死。
這樣的意外,才能讓人銘記於心,然後在那日夜相見的牌位見證下,一次次加深印象。當未來他人生路越來越難時,他就會越來越想念這個失去的人。
如果一切如她所想,那這份感情,就會是她的利刃。
如果沒有,那也無妨。
洛婉清意識到這一點,心裡微澀。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將感情當作算計,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這樣冷靜思考著江少言與她的關係。
她從十四歲到十九歲,每日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嫁給江少言。
而現在,她最大的願望,是殺了江少言。
她不由得苦笑,感覺這倒真如江少言所說,無論愛恨,她的一生,最重要的,似乎就是他。
洛婉清不甘心合眸,明白這就是江少言的陽謀。
可那又怎樣?
她恨他一輩子,她也要江少言,把她的名字,一輩子刻在他的世界,讓他想起洛婉清三個字,就是剝皮剜肉,恨不得永世不再相見。
想到這一點,她睜開眼睛。
前方就是大牢出口,出口出有個高台,站著一個官差,每個獄卒在排到自己時,就將手裡的文書遞給門口的官差,官差念出名字罪名,核對無誤之後,女子帶上鐵鐐,男子帶上鐵鐐和木枷,一起送出去。
官差周邊不遠處,兩邊就放著火盆,用來給官差取暖。
就是這裡了。
她定下來,抬頭看向家人。
她隻能送他們到這裡,就要回頭,去她該去之地。
她靜靜目送著洛婉清家人一個個走出去,最後終於輪到她時,官差高聲道:“下一個,快些。”
洛婉清心弦一顫,她沒有出聲,提步往前,悄無聲息抬手撫上腰間藏著的匕首。
她身體微微顫抖,目光緊盯著那火盆,匕鞘觸感浸入手中,江少言的血在她手上的感覺猶存。
這冰冷的觸感壓製了她的恐懼,她步子越來越急,眾人終於察覺不對,但已來不及。
她沒有半點猶豫,在眾人驚叫聲間,朝著火盆一頭撞了過去!
血肉綻開的劇痛間,洛婉清眼前浮現的是江南午後陽光下,江少言朝她扶劍輕笑的模樣。
那一刻,疼痛都變得無關緊要,她壓著自己滾在炭火裡,感覺自己滿口血腥氣。
她感覺有無數情緒壓在胸口,最後爆發成淒厲尖銳的嚎叫,響徹牢獄。
“啊!!!”
“救我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