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龍(1) 努布拉島的惡魔……(1 / 2)

她做了一個夢。

冗長又複雜,黑暗且喧囂。

一群驚慌失措的人,一座要斷不斷的橋,一塊龜裂損毀的地,一批接連墜海的車……

尖叫聲縈繞耳畔,血腥味拂過鼻端。死神高舉著鐮刀,步步緊逼,她聽見了自己因恐懼而發出的粗重喘息。

跑!

她爬上車頂,沿著車脊狂奔、跨越,不曾停歇。

沒想到人在生死關頭真能爆發出無窮的潛力,她一個運動廢竟也有身手如此敏捷的一天。

快一點,再快一點!要來不及了!

鋼筋水泥於身後塌陷,鐵索銀鉤在麵前崩裂。這是她與死亡的賽跑,她不敢回頭,不敢猶豫,唯恐葬身地獄,成為血肉橫飛的一員。

偏偏這時,大橋轟然塌陷。

失重感傳來,她悚然一驚,旋即同眾人沉淪大海。

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冰冷封緘口舌,她伸出手朝上方模糊的光源抓去,卻隻是徒勞,反而離海麵越來越遠。

漸漸地,她動不了了。手腳逐漸麻木,意識愈發模糊……

從嘴裡吐出幾個氣泡,肺裡最後的空氣被徹底榨乾。人之將死,其念簡單,她想她這輩子委實短暫,既然求不得好死,好歹求一個厚葬吧。她沒什麼大的心願,隻希望救援隊打撈起她的屍體後可以送回故土,而不是葬在這異國他鄉,不然清明節到了都沒人給她燒紙,那也太慘了。

眼皮緩緩合上,恍惚中,她撞入了一雙金色豎瞳,指尖觸到了一星溫暖。

刹那,光影繽紛。她像是重歸於母親的懷抱,舒展眉頭,揚起嘴角。

或許是錯覺,她在黑咕隆咚的水下聽見了一段話。

【忘掉你的真名,拋棄你的人形,封存你的記憶,像野獸一樣活下去,直到你……】

直到我什麼?

能不能把話說完啊,你差這點時間嗎?

*

她醒了。

頭腦混沌,眼皮重逾千斤,沒法睜開。

好在意識逐漸清醒,她感知著自己的手腳,調動著複蘇的五感,摸索了好一會兒,才覺察到自己正被困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裡,周圍充滿了粘膩的液體。

這是哪兒?

無法翻身,無法伸展,隻能不斷掙紮、勉強扭動。她本能地用身體去丈量所處環境的大小,再用骨骼去頂、去撞困住她的“框架”。

懵懵懂懂的,她認為自己被關在“籠”中,而這籠子似乎並不結實。

誰喜歡被困的滋味?她遵從本性,奮力地張開身軀,進一步膨脹體型,抓撓不休,企圖把籠子打破。

大抵是鬨出的動靜不小,籠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出於警覺,她停止了動作。

有東西過來了……

她安靜地蟄伏,仿佛從未動過。可等待片刻,籠外的來者並無動作,他們沒有觸碰,沒有乾涉,有的隻是沉默。

漫長的“對峙”,她莫名生出一種安全感,篤定外來者是無害的。

如此,她試探著再次破籠,愈發大力地動作起來。籠子開始瘋狂搖晃,同時外頭傳來一陣陣驚喜的低呼。

近在咫尺,他們說著令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語言。

好奇怪,她總覺得自己應該能聽懂,可不知為何就是聽不懂。他們提高了音量,有些忘乎所以,七嘴八舌又喋喋不休,吵得她頭疼,也激起了她罕見的凶性。

她猛地抬“手”拍向前方,狠狠抓在籠上——

“恭喜你,亨利,我們的第二份‘資產’即將破殼而出。”

“嚴謹一點,是第二代資產中的第二份。”華裔中年男子溫和微笑,用謙遜的語氣說著不留餘地的話,“還沒到慶祝的時候,我必須確定它與它的‘姐姐’一樣完美。”

他貼近恒溫箱,注視著晃動不休的蛋:“我想你能理解,西蒙。它們不是純粹的自然造物,而是由我們人類親手締造的奇跡。人類用頭腦贏了自然一次,自然就會用意外贏過人類無數次。”

“恕我不能理解,什麼是‘意外’?”

華裔男子歎息,給出解釋:“對科技造物來說,破殼不是生命的開始,反而會成為生命的終結。它呼吸的第一口空氣,接觸的第一種細菌,吞食的第一塊肉,喝下的第一滴水,都存在致命的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意外,即大自然用以維係生態平衡的手段。”

“在曆史上,它們早就滅絕了。我們讓本不該出現的生物出現了,你覺得大自然會放過它嗎?”

話落,蛋殼應聲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