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龍(9) 努布拉島的惡魔……(1 / 2)

無人在意的DNA先生像是她命中注定的導師,用一把雙螺旋結構的鑰匙打開了她潛意識的閥門。

她記不住的內容,聽不懂的詞彙,全部交織成連貫的畫麵投射在她的夢裡,一遍遍重複,一幀幀回放。

她不知道彆的恐龍會不會做夢,她隻知道自己的夢是從意識深處開出的花。

它把根係紮進她的每一個細胞裡,蜿蜒著盤纏她的骨骼,像電流般遊走她的全身。它自她的靈魂中汲取養分,將更深層的“已知”挖掘出來,供她翻看。

於是,她仿佛被推回了一切的開端。時空倒轉、場景和鳴,她一瞬間站在了采礦場的煉洞中,親眼看著人類捧出了一塊琥珀。

打燈一照,琥珀包裹著一隻完整的蚊子。它的屍體曆經千萬年不化,腹部飽滿,在燈光下鼓起一點血紅。

暖黃光突然變成了冷白光,一根長針刺入琥珀、紮進蚊子的腹腔,而後輕輕一提,針管和血紅頓時扭在一起,轉成了雙螺旋鏈,又轉成了一個個旋轉的卵、一排排橢圓的蛋。

她聽見青蛙的叫喚,看見毒蛇的吐信,發現變色龍的身影。

忽然,海水衝了進來,一隻巨大的深海章魚卷住了她的身體,無數燈塔水母沿著她的後肢攀援,而她在一片混亂中對上了吳博士的眼睛。

他說:“你來了,我們——這裡的所有都是你的一部分。”

“包括外麵的東西。”

他指向了窗外,她順著他的手往外看去,就見實驗室消失了,天花板不見了,困住她的籠子也融化了。

周圍的一切扭成了雙螺旋,又在鬆開後化作了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重重疊疊的幽密暗影。

星空璀璨,有火紅的光從蒼穹墜落,劃出長長的尾巴。

大地在震動,海浪在咆哮,她看見無數恐龍慌不擇路地衝出來,它們長得與她相似又不同,一幢幢山高的影像掠過她的身體,往不知名的方向奔去。

“轟隆!”

群星砸向地麵,熱浪席卷天空。她的耳畔再一次充斥著哀鳴,可這次不是屬於人類的,而是來自千萬頭走投無路的恐龍。

好奇怪,她為什麼要用“再一次”?她好像在哪裡經曆過同樣的場景?

爆破襲來,被波及的恐龍全部粉碎,化作了煙塵和血霧,也化作了散落飄蕩的雙螺旋。接著,天地開始閉合,把雙螺旋關進了琥珀裡。而她的眼前突然閃過每一隻恐龍的模樣,她叫得出它們的名字,她能感受到它們的痛苦……

這時,她像是著了魔一般,又聽見了吳博士輕飄飄的話。他的身影與DNA先生重合,連聲音也趨於一致。

“夢的核心是靈魂經驗的沉澱,它可以打開集體潛意識的大門。”

“你來到了這裡,被你的遺傳片段帶過來,進入恐龍的集體潛意識裡。怎麼樣,這場遠古之夢好玩嗎?”

好玩嗎?

夢境開始坍塌,把所見所聞全埋在腳下。

她看見滄海變成了桑田,又見桑田化作了黃沙,而沙塵褪去,身邊全是恐龍的骸骨,它們睜著空蕩蕩的眼骷髏盯著她,像是在看最後的傳承。

一晃千萬年,舊生命已成荒蕪,而新生命被稱作怪物。

【要活著……】無數骷髏對她“說”道,【活下去。】

她醒了過來。

熟悉的實驗室,熟悉的生態箱。牆上的指針定在淩晨三點,人類的寢居處傳來高高低低的鼾聲。安靜又安全,讓夢的餘韻逐漸消退。

一整夜的兵荒馬亂,結果醒來沒多久,除了幾個特定的情境,她竟無法回憶起具體的細節。

夢是什麼?

她的爪子在地麵上亂畫。

大概是出於無聊,她在泥土上劃起了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將它們的發音與字形對照起來。如是消磨了近三小時,她用尾巴掃平了痕跡,窩去闊葉下裝睡。

不出二十分鐘,隔壁的吼聲響起,研究員們罵罵咧咧地起床,實驗室封閉的門被傭兵從外打開。

“法克!六點就要起床?我在斯坦福的畢業季都沒起這麼早過!”

“該死的,我的目標是成為學界的大拿,才不是為了給一隻恐龍當保姆!看看我現在的活,哦上帝,我還沒刷牙就要先清理它的糞便!”

“記得取一些樣本化驗,又到了檢查它腸道菌群的日子。”

新的一天在人類的抱怨聲中開啟,在機器打印報告的哢噠聲中結束。她如常捕獵、進食、學習,在人類離開期間與DNA先生“互動”,在夜幕降臨後閉上眼睡覺。

她的生活過得安穩平靜,並在日複一日的自律中慢慢學會了人類的語言。

即使熟練度不夠,書寫能力也不行,但做到基本的“聽懂”已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