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媼同人道了謝,便要請人坐下來用早膳,那小子放下櫻桃,道是還要趕著回去複命,不好多留,話畢轉身就要走。
施晏微看他至多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身材又瘦又小,忙叫住他,起身往櫃中的小錢罐裡抓了一把銅錢送與他,“辛苦小郎君走這一遭。”
那小子忙將銅錢往錢袋子裡放好,難掩喜色地連聲道謝後自去了。
喜兒望了施晏微好一陣子,見她坐了回來,忽的放下手中竹箸,攤開手打趣她道:“楊娘子生了一副菩薩心腸,不若取了善兒名字裡的善字,起個小字就叫善奴可好?”
施晏微莞爾一笑,反問道:“我叫善奴倒也不難,卻不知要去哪裡尋個小字喜奴的人來與你湊成一對呢?”
此話一出,劉媼忍不住笑了出來,往喜兒碗裡添了一筷子醃菜,“快些吃罷,再淘氣下去,碗裡的麵該坨了。”
一時眾人飯畢,劉媼便去看那筐裡的櫻桃,隨手撥了兩下,那些果兒還冒著涼氣,想是才從冰窖裡取出來的,遂轉身朝著退寒居的方向叉手自說自話起來。
施晏微隱隱聽得她嘴裡念什麼“家主,良善,賞賜,口福,保佑”之類的話語,當下便知她這是在感念宋珩的賞賜,替他祈求神明的保佑。
劉媼念叨了好一陣子,待回過身來,善兒和喜兒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半框盈潤飽滿的緋色櫻桃看,就差上手去捧一把來吃了。
“府上主子不過十餘人,再加上主子身邊得臉的婢女,至多用上這框裡的一半櫻桃也就是了。你們拿籃子來揀出大果來,餘下的便自分了吃罷。”
眾人笑著應下,那竹籃來揀櫻桃,待挑揀好後,拿水洗淨去核,放進鍋中加入赤砂糖熬成櫻桃醬,櫻桃醬拿薄餅皮包成方形小條,文火煎至兩麵金黃。
施晏微和劉媼忙了一上午,總算將那櫻桃畢羅製成,喜兒善兒等人將畢羅擺好盤裝入食盒中,除施晏微外,獨喜兒相貌好些,便由喜兒去各院叫人來取。
喜兒犯了難,皺眉道:“我不大往園子裡去,如何識得路?”
施晏微扶劉媼坐下,正替她老人家捶腰,聽喜兒如是說,笑了笑,“我帶你過去罷,你年紀小,將來總有要往園子裡去的時候,趁這會子認認路也是極好的。劉媼上了年紀,方才站那好一陣子腰有些不爽利,還要請善兒你替她錘一錘。”
善兒笑著道聲好,施晏微將自己那份櫻桃的半數放進高足盤裡,又取來小碟裝了幾個櫻桃畢羅,放進食盒裡引著喜兒出了膳房,一徑往黛岫居而去。
院門外,施晏微叫喜兒自個兒進去尋畫屏,正好練練膽量,又囑咐她瞧瞧銀燭在不在,若在,便請她請來一趟。
銀燭常往膳房裡去,喜兒自然識得她,當下抬腿進了黛岫居,正巧撞見銀燭在一片花陰下捧臉發呆,便過去告知她楊娘子在院外等她,又問畫屏阿姊在何處,銀燭聞聽是楊娘子尋她,麵上露出一抹笑來,指了處地方給喜兒看。
喜兒同她道過謝,自去了,銀燭便要往院外去尋施晏微。
邁出施晏微坐在不遠處的山石上,見她出來,拔高音量喚她一聲,銀燭這才瞧見施晏微,直奔那山石而去。
二人見了麵,施晏微拉她往身邊坐下,銀燭道:“音娘怎的這時候過來尋我。”
施晏微將食盒遞給她,含笑道:“家主吩咐人往膳房裡送了好些櫻桃,叫製成櫻桃畢羅送至各院,餘下的便賞與膳房的人。劉媼叫喜兒來告知各院派人去取畢羅,偏喜兒不識得路,我才領著她往園子裡來。這些櫻桃和畢羅是我特特拿與你吃的。”
櫻桃畢羅酸甜可口,老少鹹宜,櫻桃鮮果更是受本朝人的追捧,常有文人墨客以詩詠之,銀燭一下子得了這兩樣吃的,開心得跟個八歲孩童似的,忙將那食盒接過來捧在懷裡,笑眼彎彎:“謝過音娘。”
施晏微道:“謝什麼,這原是我上回親口允諾你的。待入了夏,我還要做末茶酥山與你吃呢。”
說話間,喜兒已出了黛岫居往這邊過來,施晏微便與銀燭分彆,領著喜兒往薛夫人的翠竹居走去。
疏雨這會子並不在黛岫居,因瑞聖認得喜兒,在廊下就瞧見她了,遂將人喚至跟前詢問,喜兒將事情說明,瑞聖應下,自去膳房去櫻桃畢羅。
出了黛岫居,施晏微問路過的媼婦退寒居怎麼走,那媼婦不善言辭,說了大半天,二人也隻是聽懂個大概,且先往她指的大致方向走。
穿過一處山廊,才下了石階到平路上,忽被一道男聲叫住,施晏微回頭去看,卻是那日夜裡跟在宋珩身側的小廝。
那會子施晏微尚還不知他姓甚名誰,後來打聽一番,方知他喚作馮貴,乃是自幼跟在宋珩身邊侍奉的,小宋珩兩歲,至今已二十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