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晏微耳上的金搖葉耳墜隨她行禮的動作微微晃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宋珩被晃了一眼,旋即稍稍斂目,錯開視線。
和煦的春風中,薛夫人輕笑起來,朝衛洵道:“衛三郎隻同我們一樣,喚她楊娘子就是。”
衛洵點頭稱是,旋即叉手回以一禮,而後禮貌性地垂下眼簾,略看薛夫人身側的施晏微一眼,頗有幾分驚為天人之感,卻也隻是視其為宋府女眷,再無旁的心思。
見他二人已互相見過,薛夫人低頭瞧他身後由乳母抱著的衛思懿,含笑道:“團奴與明月奴年歲相仿,便叫人帶她們去那邊的花陰下玩。衛三郎與二郎、三郎情同手足,一道去台上坐坐吧。”
那邊的衛洵自是頷首應下,同宋家人往高台處走去。
施晏微將步子邁得極緩,不免落於人後,薛夫人由疏雨和宋清和攙扶著落了座,因不見施晏微,遂偏頭去尋,見她提裙踏在台階上緩緩而來,低眉輕笑起來。
待人來至跟前,便遞給身側的疏雨一個眼神,疏雨會意,過去牽起施晏微的右手,將人往衛洵對麵的位置上帶。
宋珩將薛夫人和疏雨的這番舉動看了去,雖知曉衛洵思念亡妻多年,心中並無續弦之意,然,薛夫人這般有意撮合二人,仍是叫他生出些異樣的情緒來。
宋清和這會子大抵也看出薛夫人命人下帖子請衛三郎過來的用意了,一雙清亮的杏眼一會兒落在施晏微身上,一會兒落在衛洵身上,跟個“吃瓜群眾”似的。
獨宋清音與在場的眾人不同,隻一心留意著端坐於高座上的宋珩。
不多時,賓客悉數來齊,後到的賓客皆往高台上來拜見宋珩和薛夫人,薛夫人笑著同他們寒暄幾句後,便叫落座,偏過頭去吩咐身側婢女將今日的彩頭呈上來。
宋清和抬眸看了那彩頭,心生歡喜,遂問身側的施晏微,“楊娘子可會打馬球?”
施晏微搖頭,遺憾道:“不曾學過。”
“這就可惜了。”宋清和黛眉蹙了蹙,須臾間又舒展開來,半笑起來,“不過也無妨,待會兒我先教你騎馬,將騎術練好,再學起來就不難了。”
話畢,起身拉著宋清音等人組起隊來。
旁邊桌上的林二娘打趣她道:“若你二兄也上場,我們就不必進場了,這彩頭直接由宋二娘拿去就是。”
這話說的卻是不假,要論起打馬球,放眼整個太原,怕是無人能敵過宋珩。
宋珩聞言,難得於人前露一回笑顏,淡淡道:“某就不上場了,你們玩就是。”
施晏微從前隻在影視劇中見過打馬球的場麵,現下能夠親眼得見,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期待來。
約莫小半刻鐘後,雙方組織好隊伍,下了高台往球場走去。
判官高喝一聲,便有手持鑼槌的侍從敲響銅鑼,兩隊人馬逐球而去。
薛夫人將施晏微叫到自己身邊坐了,眉眼彎彎地看著球場上的宋清音和宋清和,因笑道:“你瞧,她們兩姊妹打得多好。”
施晏微看得津津有味,連連點頭稱是,一盞茶的功夫後,衛洵起先中了一球。
薛夫人便又誇讚衛洵,閒聊似的問施晏微覺得衛三郎此人如何。
一番話問得施晏微越發如坐針氈,幾乎可以確定薛夫人此番叫她同來此處的真實意圖,勉強笑著敷衍兩句後,垂首去飲碗中的茶湯來平複心緒。
“衛三郎膝下雖有個五歲大的女兒,人卻是個長情的,四年前元妻亡故後便一直未曾續弦,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妾室也無。”
施晏微聽後,沉默著不做任何評價,隻輕輕嗯了一聲,便再無旁的字眼,倒叫薛夫人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宋珩靜坐於薛夫人下首的位置,見施晏微顯是對衛洵並無半分興致,胸中那口濁氣散去大半,繼而唇角微揚,仰首氣定神閒地飲下一杯瓊腴酒,邀上宋聿往馬球場的後方的騎射場去騎馬射箭。
自施晏微認定這是薛夫人設下的“相親宴”後,便不怎麼有心情去看那場上的馬球賽了,直至宋清和贏得彩頭翻身下馬往這邊過來,她才堪堪回過神來,聽著宋清和講述這場馬球賽的心得。
宋清和話袋子似的說了好一陣子,末了,牽起施晏微的手,含笑道:“方才說要教你騎馬,我們去後邊的騎射場吧。”
施晏微本無心思去學騎馬,這會子因見衛洵已往原先的位置坐下了,那種對“相親”的排斥感便又湧上心頭,忙立起身來與宋清和往騎射場走去。
宋清音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掩嘴輕笑起來。
孟黎川見身側的妻子笑得開心,湊過來問她因何發笑,宋清音往他耳邊低語幾句,引得孟黎川也跟著輕笑起來,心中暗道:這樣一個美嬌娘,不說與自己的孫兒,倒巴巴想著介紹給旁人。
騎射場。
宋珩手中的雕弓彎如圓月,箭羽脫手的一瞬間,似流星劃破長空,留下一道有力的弧度,正中靶心。
“二兄,三兄。十一娘與我打完馬球,這會子正尋你呢。”宋清和含笑與人見禮。
宋聿放下手中弓箭交給身側小廝,轉身看過來,未及開口,宋珩便知他這是想回去見祖江斕,平靜道:“既是弟媳尋你,三弟理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