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仿佛扯裂下腹的劇烈絞痛中,李安迪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拎起自己的背包,離開旅店的客房。
他跌跌撞撞地扶著牆壁,走下樓梯。從口袋中掏出準備好的物資放在櫃台上:“結房費,換物資。”
旅店老板很是愕然:“這麼快就——”
剩下的話在他抬起頭後戛然而止。
是剛剛那個抱著馬桶乾嘔不止的男人,他披上了夾克,麥色的臉頰雖則深邃且硬朗,但此時的臉色非常難看,劍眉深深擰起,於鼻梁上方形成一道溝壑。
“快點,”他壓低聲音催促老板,“水,營養棒,不要彆的。”
一句話的功夫,止不住的汗水順著他的額角向下滾落,經過脖頸,消失在他結實的臂膀之間。
老板還注意到他呼吸相當紊亂,擱置在櫃台邊的手也在止不住發抖。
行。
憑借多年的經營經驗,老板立刻得出一個結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他到底怎麼了,彆死在旅店裡,其他什麼都無所謂。
於是老板甚至沒糾結於男人給的物資是否足夠,將他要求的東西往櫃台一擺。
“走東邊的出口,”旅店老板還提醒了一句,“北邊的出口好像鬨起來了。”
鬨起來了?
李安迪的動作一頓。
不用他費心思開口,老板就自顧自地開口:“好像是阿維奇的人,估計態度不好,惹毛了看守。”
李安迪:!!
他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阿維奇的人,來得這麼快?
看來CO1432比他預估的還要重要。
該死,桃花源的人還沒來,邪()教徒們先來了。
李安迪二話不說,把櫃台上的水和營養棒全部掃進背包裡,邁開腿就往外衝。
腹部還是很疼,疼的李安迪每走一步都要用儘全身的力氣。可饒是如此,他仍然硬撐著冷汗頻頻的身體離開了旅店,閃進了壁壘的房屋與房屋之間,藏了起來。
靠在泥土與破舊鋼板拚湊而成的房屋外牆上,李安迪深總算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旅店老板說的沒錯,防風牆之後的壁壘麵積不大,站在旅店外牆的邊沿,能清晰地看到北側的出口之間橫著一輛白色的裝甲車。
裝甲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看上去狼狽至極,高舉雙手過頭,擋在車門與持槍的看守之前。男人留著絡腮胡,邋裡邋遢的模樣,但從眉眼看來是在同看守陪著笑容。
李安迪甚至還看到他自顧自往看守兜裡塞了什麼東西。
阿維奇的人向來衣著乾淨,而且態度倨傲,對上看守估計都不會用正眼看人。
這種貨色,不可能是阿維奇的人,他完全不是研究人員。
是搶了桃花源的沙匪?什麼樣的沙匪,能打得過裝備齊全的科研人員,甚至搶了這麼一輛騷包的裝甲車……
又是一陣劇痛傳來,中斷了李安迪的思路。
他緊咬後牙,力道之大,甚至嘗到了自口腔裡蔓延開來的鐵鏽味道。
如果不是阿維奇的人,也許就不用急著離開。
李安迪按住胃部,隻覺得冷汗已然濕透了他換下來的衣物。
若不是阿維奇——
短暫的想法在李安迪的腦海中浮現,而後在難捱的劇痛間隙,他朝著北側的出口再次轉過頭,看到看守們猛然對著裝甲車敞開的車門內舉起爆能槍。
從車門伸出來的,是繡著精細花紋的一襲裙角。
李安迪猛然僵硬在原地。
白色裝甲車內跳下來一名嬌小的姑娘,金色齊耳短發,穿著不合時宜的精致洋裙,裙擺上與那名邋遢狼狽的男人一樣全是灰塵,還沾滿了藍色的……那是冷凝液嗎?
是CO1432。
她一落地,就被那個男人護在了身後。
異能者……找到了同伴。
看樣子,她的同伴還是一名莽浮星本地的老油條。
是這男人沒跑成,還是CO1432並沒有選中他為母體?看男人以庇護者自居的姿態,恐怕是後者。
在翻江倒海的疼痛之間,李安迪頓覺不是滋味。
這保護的姿態是什麼意思,僅過了這麼短的時間,她就從這片滿地匪徒的荒漠上找到了能信任的人?
還有這邋裡邋遢像什麼樣子!
李安迪按著小腹,隻覺得心底再次湧起莫名的情緒,與疼痛如此相近的情感襲上心頭。
就在他尚未分辨清晰這股情緒究竟是什麼時,北側出口突然傳來大聲的警告。
不知道看守與那個男人交談了什麼,男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而被他護在身後的CO1432——
李安迪躲在旅店的後牆,身形完全由狹窄過道堆滿的雜物遮掩。而站在遠處的小姑娘,卻像是有所感應似的看了過來。
她那沒有眼白的雙眸精準無誤地鎖定住李安迪的方向。
不過呼與吸的一個節拍,四目遙遙相對。
刹那之間,始終折磨著李安迪的絞痛,猶如幻覺般平息。
遠處的異能者不顧警告和戒備,在數杆指著她的步槍之下,朝著李安迪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他***。
李安迪爆了一句粗口,醞釀在胸腔內的複雜情緒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二話不說,抓緊背包的綁帶轉身奪路而逃。
騎上摩托車後,李安迪聽到背後響起了槍聲。
原來是這樣。
發動引擎,李安迪再次撫()向自己的小腹,而後深深吸了口氣,踩上油門,一路從東側的出口離開。
他肚子裡的那些東西之所以會突然動起來,是因為感應到了CO1432。
她是追著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