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三天之後，暖陽市，居民區深處的某個黑診所。

向往日一樣，單寧八點起床，來到診所門前，打開電子鎖。

她步入室內，剛剛抬手伸向門邊的開關，就聽到熱能子彈上膛，“哢嚓”作響，而後冰冷冷的槍口就頂到了單寧的太陽穴上。

低沉的聲線自黑暗中傳來：“彆動。”

單寧：“……”

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停下動作，卻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

陰影處伸出一隻腳，踢了踢房門。電子門頁合攏的瞬間，自動鎖落鎖，室內陷入一片漆黑。

“很久不見，”單寧取下鼻梁上的鏡架，“李安迪。”

用槍指著她的男人僅發出一聲鼻息作為回應。

單寧：“先開燈行麼？”

李安迪：“做個開腹手術需要多久？”

單寧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好似頂在她額邊的槍口就是個擺設。

“能不能先開燈再做商議，”她說，“你就非得這麼戲劇化？”

回應她的是門邊開關清脆一聲，診所頭頂的燈光驟然亮起。

突如其來的光芒讓單寧下意識抬手擋住眼睛，她還沒反應過來，李安迪就將什麼東西丟進她的懷裡。

待到適應了燈光後，單寧定睛一看，是塊數據板。

她拇指一動，虛擬投影憑空出現，單寧瞥了一眼其中內容，身形猛頓。

這是桃花源的研究日誌。

所以，劉玉江的情報沒錯，他確實去了桃花源位於莽浮星的廢棄實驗室，並且激活了沉睡其中的異能者。

“CO1432，”她喃喃自語，“目前已知的，唯一一個異變出昆蟲性狀的異能者。劉叔說你被她選擇成為繁衍後代的母體，沒想到是真的。”

“很麻煩？”李安迪問。

“開腹手術、取出幼蟲，不麻煩，”單寧回答，“但——”

“但？”

“有這個必要嗎。”

單寧一揮手，虛擬屏幕消失，她將日誌丟還給李安迪。

燈光之下的男人，身材高大、體型結實。理應是從荒漠上來的，但他的T恤格外乾淨，身上還帶著幾分潮濕，甚至連胡茬和頭發都重新剃過。接下單寧丟來的投影板，他手臂上的肌肉線條隨著動作而微微繃緊。

嘖，逃命的時候還這麼騷包。

單寧在心底不屑地哼了一聲：他肯定提前到了很長時間，用了診所的公共浴室，穿著也是直接拿了病號的換洗衣物。

“你又死不了，”她冷冷開口，“讓幼蟲在體內成熟也沒關係吧。”

槍口依舊頂在單寧的額角，聽到對方的話語，李安迪麵臨無表情地往前送了送配槍：“再說一遍。”

單寧無奈地舒了口氣。

“那你做好心理準備，”她說，“我對14號實驗室的異能者早有耳聞，既然是孤雌繁殖，她很有可能和昆蟲一樣，異變出了蟲巢意識。”

“蟲巢意識？”

“意思就是她與自己的幼蟲共享同一個思維，否則CO1432怎麼可能追過來？她能感應到幼蟲的位置、狀態，甚至有借由幼蟲的感官察覺到你身體狀況的可能性。”

李安迪沒說話。

詭異的沉默讓單寧挑了挑眉梢，而後女人立刻明白過來：“你見過她了吧，她追了上來，你知道這點。”

李安迪：“這與做開腹手術有什麼關係？”

單寧：“說是幼蟲，可她到底是異變之後的人類。人類的胎兒未成熟之前離開母體，你猜會有什麼結果？”

“幼蟲死活和我有什麼乾係，”李安迪擰起眉頭，“這不是我應該考慮的事情。”

“但CO1432追上來，是因為她具有保護幼蟲的天性。”單寧解釋，“做開腹手術，很簡單就能取出幼蟲，但你想過沒有，若是她察覺到自己的幼蟲死了，CO1432會怎樣？”

李安迪：“……”

“兩個選擇。”

單寧再次揉了揉眉心，比了一個“二”的手勢。

“一，我開個單子，你拿著去暖陽市的市屬醫院偷來足夠的器材和藥物，我給你做開腹手術，取出體內的幼蟲。

“二，等到幼蟲成熟的時候，我提供給你足夠的藥物和技術支持，讓它們安全離體。”

她這才抬手，一把推開李安迪頂在她太陽穴的槍。

“選一個吧。”單寧說，“我其實還很好奇，幼蟲寄生在哪裡了？男人又沒有子宮，不然我先替你檢查一下？”

“……”

回想起不久之前和CO1432睡覺的過程，李安迪微微繃緊了麵容。

他才不會對單寧承認，是被一個身高剛剛到他下巴的小姑娘走了後門。

檢查也會發現這點，反正李安迪又死不了，直接開腹找不就完了！男人可笑的自尊心在這種關鍵時刻，毫不意外地發揮了拖後腿的作用。

李安迪緊緊閉上嘴，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竟是遲疑了。

不說話嗎？

單寧不著痕跡地側了側頭。

進門之後，他連著兩次陷入沉默，拖泥帶水可不是李安迪的風格。

十年前，桃花源的一批研究人員，單寧位列其中。她知道李安迪是被阿維奇綁走的，男人超越常人的恢複能力，對極端分子來說是非常好用的實驗品。

異能者1001的性格與數據，單寧了然於心。

李安迪可不是個猶豫的人，他善於隱忍，卻也作風利落，且睚眥必報。

在阿維奇的據點中，三年下來，不論是怎樣非人的折磨與測試，李安迪始終不曾表現出任何反抗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