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你說,‘蘭時,我殺人了。’”
晏傾拿出帕子,輕輕擦去徐清圓眼中的水波瀲灩。他虛虛摟著她肩,寬大衣擺擦過她冰涼麵頰。她仰著頭看他,望進他清黑的眼中。
他將那晚她的心情還原得分毫不差,聲音溫溫柔柔。
徐清圓怔了許久,才想起他這樣的狀態,本不應該碰觸她。她麵上染霞,向後禮貌地退開一步。
晏傾默然,將擦了一半的帕子遞給她,徐清圓低聲道謝後接過。
晏傾說:“時至今日,相信你已經發現,梁園也許死過很多同衛渺一樣的女郎。沒有人像你為衛渺伸冤一樣,為她們做主。她們葬身梁園,不見天日,不知因果。徐娘子,她們也許等著你還她們一個真相。”
徐清圓望著晏傾。
她的迷惘在他目光下漸漸消退,心中的霧散開,她找到些前路方向。
她問:“郎君想讓我配合郎君查梁園發生過的所有案子嗎?郎君以為這些案子都有牽扯嗎?郎君想要告訴我什麼?”
晏傾從袖中,取出第一本卷宗給她。
這是他從大理寺敕庫中找到的有關梁園的第一案,葉詩失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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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朝與新朝交替之時,梁園中有一位叫葉詩的女郎。
這位女郎,和後麵住在梁園中的所有女郎都不太一樣。因為她是梁家老夫人妹妹家的小輩,自小和梁丘一樣,長在老夫人膝下。
老夫人娘家的孩子都漸漸不在了,老夫人便更加疼愛葉詩,希望葉詩能和梁丘成為佳偶。但彼時梁丘少年風流,俊俏多姿,最得長安女郎們的追逐。聽說他有自己喜愛的女子,他從未表示過他是否心儀葉詩。
多年以後,梁丘和葉詩長大了,到了該定親的時候,雙雙卻都顧左右而言他,不肯應下老夫人。
在魏國還沒建立、南國當政的時候,前大理寺接到梁家報案,說葉詩和一人私奔,要求大理寺幫忙尋找。
戰火連連,一個私奔的不知檢點的小女子,死在不知名的旮旯裡,也未可知。
從晏傾拿到的卷宗看,梁家為那一次的報案頗費心思,老夫人多次親臨大理寺,哭鬨不斷。但那個私奔案草草結案,新朝初建,人人忙著迎接新皇帝入長安,沒有人關心一個叫葉詩的女子生死。
新朝建後,梁家不入仕,梁園鎖門,漸漸消失於眾人視線。
從龍成元年到五年,在葉詩私奔案後,梁家又報過三次案。分彆是侍女被狗咬死、女郎落湖死、女郎染病死。從龍成三年開始,梁園再無一人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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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道:“這便是整個案子的頭緒了……因舊朝和新朝交替,很多戶籍卷宗丟失,梁園更多的事,便無人知道。這些年,梁園死過多少人,恐怕要勞駕女郎幫忙找出。”
他彎身行禮。
徐清圓側身躲開。
她將葉詩案的卷宗還給晏傾,咬一下唇:“可是至今沒有找到衛渺的屍體……”
她想到梁園中可能還埋著更多的屍體,不覺打了個冷戰。
晏傾目光微微閃爍,沒有多說屍體的事,而是問徐清圓:“你覺得凶手會是誰?”
徐清圓遲疑一下,說:“我懷疑……梁家郎君梁丘。”
她因亂懷疑人而麵頰緋紅一下,頗為窘迫。而晏傾的目光凝視著她,似在聽她的解釋,她便大膽分析道:
“梁丘是梁家唯一的郎君。從葉詩案到現在,他應該知道所有事。知情者犯罪,最為尋常。何況他很奇怪,他養什麼奇怪的花,日日用自己的血去喂,手腕常年係白布……”
正說著,後麵傳來一個好奇的聲音:“什麼白布?”
亂葬崗中,突然出現這麼一個聲音,徐清圓本就不大的膽子被嚇破。她花容失色,小小驚叫一聲,不由控製地身子向前一跳,撲入了晏傾懷中。
晏傾身子一僵:“……”
懷裡徐清圓反應過來,仰頭看他,羞赧又恐懼:“郎君,我不是故意抱你的。”
她忍著懼意打算後退,晏傾僵硬地伸出手。
青年半身衣裳被汗水淋濕,麵容僵冷繃直,臉色蒼白。他卻神色如常地半摟著柔弱的女郎,緩緩看徐清圓身後。
一個青年人從樹上翻下來,滿頭大汗,非常無辜地看著他們。
風若眼珠亂轉:“……我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