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執行任務離去後,徐清圓和屋中端坐的晏傾麵麵相對。
她看出晏傾有些疲憊,心中糾結時,晏傾睜開眼,扶著牆站起來。
徐清圓上前想扶他,想起他的怪癖又停下來。晏傾對她微頷首,眼神抱歉:“我隻是還沒來得及服藥,病情看似有些重罷了,實則風若擔心多餘,我沒有事。娘子不必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徐清圓怔怔看他。
他似乎怕自己緊繃的模樣嚇到她,微微繞過她向屋外走,語氣也溫溫和和:“娘子忙自己的事吧,風若性子急躁,毛手毛腳,讓娘子誤會了。”
一隻手從後拽住他衣袖,非常堅定地拖住了。
晏傾身子半僵,沒有回頭。女郎的青閨熏著檀香,暖融融的。正如那隻拉扯他衣袖的手一樣。
他沉默著沒有動,盯著屏風上映照的女子纖細窈窕的身形。
徐清圓聲音柔婉:“風郎君的意思我聽明白了。積善寺昨夜出了潑皮傷人案,還有京兆府派人來不停問話。雖然郎君已經將事情交代妥善,但是郎君是這裡最大的官,他們還會不停找郎君,煩郎君。
“可是郎君需要休息。既然那些事沒有必要到郎君非要出麵的地步,郎君不如順著風郎君的意思,在我這裡躲躲懶。”
她赧顏:“任誰也不會想到,郎君在我這裡。郎君休息好了,明日才有精力應對他們。”
晏傾道:“娘子說笑了,這有損你的閨譽。”
徐清圓搖搖頭,帶著些悵然說道:“不會。我和雲州山下的閨秀們接受的閨訓不同,我不認為好心幫助他人,與郎君同處一室便有損閨譽。所謂的‘閨譽’,本就可笑。不瞞郎君,我小時候,也是野小子呢。”
她刻意這麼說,來讓晏傾留下。她見晏傾不回頭不吭氣,心中擔心他身體,便絞儘腦汁找更多的理由。
晏傾回頭看她一眼,說:“我坐於屏風旁的案頭寫字就好。娘子不必管我。”
徐清圓露出笑:“我陪郎君一同寫字。自離開雲州,我也很久沒練字了。若是……那誰知道,又得搖頭歎氣說我沒長進了。”
她說的“那誰”,可能是她阿爹。
晏傾對她微微一笑,並不多說。
他沈腰潘鬢,眉眼秀逸而性情溫和,氣質卻並不乾淨明亮。他像是日與夜交替的暮色黃昏,混沌朦朧,吸引受不住誘惑的人。
徐清圓不自在地挪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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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時總共隻給徐清圓送了杯茶,就被女郎關在外麵。女郎說自己要獨處想事,讓蘭時去與其他侍女睡。
晚膳後,徐清圓便坐在案頭晏傾的對麵,提腕練字。
她從未和年輕男子這樣獨處過,心跳不寧,幾次走神,筆下的字跡微微顫抖。她偷看晏傾,又悄悄地挪回目光。
晏傾將她的反應看在眼中。
他忽然徐徐開口:“當日衛渺被殺,你有看清鬥篷人的臉和身形嗎?如果凶手再次出現在你麵前,你能認出來嗎?”
徐清圓回神,想了想搖頭:“我當時太害怕,怕那個人認出我,就躲得很快。”
晏傾話題慢悠悠地一轉:“娘子有應對危機的急智,這很好……娘子這般敏銳,你阿爹走的那日,你沒有察覺嗎?”
徐清圓怔一下,抬頭。
兩人之間隔著燭台,燭火照著晏傾漆黑的眼睛。光暗有彆,分明他目光溫潤,但她漸漸繃直腰背,用十二萬分的精力應對他。
徐清圓字字斟酌:“我與我阿爹,經常吵嘴。有時候氣急了,我便不理他。所以阿爹離開的時候,我真的不知情。當晚屋中燒的炭滅了,我被凍醒,才發現阿爹走了。”
晏傾:“哦。那麼長安梁家與雲州相隔千裡,為何你阿爹一失蹤,梁家就派人接你進長安?他早就打算走了,把你托付給梁家?”
徐清圓手指扣緊紙張:“晏郎君,若是我阿爹早就有那打算,便不應該把我托付給梁家。梁園出了凶殺案,可見梁家多少有些問題。我阿爹隻有我一個女兒,怎會把我托付到危險地方?”
晏傾:“那麼為什麼是長安呢?你來長安的目的是什麼?這似乎有違你阿爹想隱居一生的打算。”
徐清圓目光迷離一瞬,又重新堅定平和:“晏郎君,你在審問我嗎?我說過我什麼也不清楚,大理寺若是懷疑我,將我關起來便是。”
晏傾看她豎起的壁壘堅硬,麵對他的態度越來越生硬,語氣也急促防備起來。
他垂下眼,知道徐清圓對他生起了提防,也不再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