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梁園17 “女郎這眼神……你以為是……(2 / 2)

懷璧 伊人睽睽 4745 字 7個月前

“我從頭說起吧。

“山下潑皮當眾傷人,今日這出戲讓梁老夫人精疲力儘。遊街那事,是杜師太操辦;今日這戲,是江師太操辦。寺中女尼聊天時說,仙逝的老主持沒有說誰繼承她的衣缽。積善寺商量,老主持的兩位弟子,杜師太和江師太二人,誰在此次浴佛節操辦中做的更好,誰便是下任主持。”

晏傾從風若帶回來的幾折證據中抽出一袋子,他打開袋子,嘩啦啦翻找,取出兩枚度牒。

綾素錦素鈿軸所製的僧尼度牒,是出家人身份的憑證,上麵記錄了僧人的籍貫、俗名、年齡、所屬寺院、傳戒師等詳細訊息。

風若為了在黃昏前拿到這些度牒,從戶部跑到尚書祠部,才堪堪趕上。

離晏傾最近的徐清圓,看到晏傾取出的兩枚度牒,寫的是“杜如蘭”,“江明月”兩個名字。

“行者杜如蘭,年二十三,荒年逃亡至積善寺,無州貫……”

徐清圓暗自吃驚,沒想到杜師太這般年輕。

這般年輕……她隱隱有個吃驚的猜測,但她沒有多想,便聽晏傾開口:“江師太今年三十有加,杜師太二十出頭。杜師太是老主持五年前收下的弟子,在佛法上頗有見地,很得老主持的喜歡。

“兩位師太私下暗鬥,一直鬥到老主持病逝。

“杜師太主持遊街時,江師太為了得到主持身份,暗中對遊街之事進行破壞。江師太在積善寺出家已久,對附近地形、人員遠比杜師太熟悉。當有附近潑皮在寺外徘徊,江師太便借此給潑皮銀錢,讓他們鬨事。”

江師太漲紅臉:“證據呢?”

晏傾向身後一人頷首,那人便取出一包袱,扔在眾人麵前。江師太看到這包袱,仍強撐著不說話,臉色卻已慌。而風若上前,在眾人麵前打開包袱,眾人便看到,這是一件袈裟。

袈裟顏色黑沉,樣式尋常普通,卻鑲著珠寶,光華耀目。有些地方,有些線頭勾開的亂痕。

晏傾:“徐娘子,是否你之前拜訪兩位師太時,聽說江師太的袈裟不見了?”

徐清圓定定神,點頭。

馮亦珠古怪地看眼徐清圓:這倆人果然有一腿……晏少卿都知道徐清圓去了哪裡!

晏傾再看向杜師太:“杜師太可辨認一番,這袈裟,是否是盛典上江師太本應穿的佛衣?”

杜師太上前,捧起袈裟端詳後,點頭又搖頭:“樣式與師父傳給我二人的一般無二。但是我的袈裟上,鑲滿了名貴珠寶,價值連城。師姐的這件,少了一枚珍珠。”

江師太罵罵咧咧:“胡說八道,我的袈裟是真的丟了!你這個小蹄子,夥同彆人說謊陷害師姐,師父生前寵你,她死後你就欺負師姐……”

她罵得越來越難聽,女尼們卻都恍然,竊竊私語,顯然相信了大理寺的審判。

晏傾被江師太的罵聲吵得額頭直抽,他忍耐片刻,凝神後再說下去:“少了的珍珠,是拿去付給潑皮錢財了。我們傳山下當鋪掌櫃,應該能追回珠子。今日倉促,大理寺已傳喚那當鋪掌櫃,明日上山作證。”

江師太向後一跌,目光怨毒地笑一聲,不知是在嘲笑誰。

晏傾繼續:“這袈裟並未丟失,是在後院花圃下挖到的。寺中女尼不理花事,無人去花圃。江師太以為這是安全所在,卻不想梁園郎君梁丘,正是此間好學者。

“徐娘子今日清晨和梁郎君離開花圃後,大理寺見到花圃被翻找的痕跡,便順著梁郎君的鏟子向下再挖一二,挖出了這件袈裟。風若,你去問梁郎君回來沒有,他是否知道袈裟之事。”

徐清圓垂下眸,想到今晨見到的立在花圃中的梁丘。

梁丘當時是否就發現了東西,才笑著離開花圃,跟她一同離開?那麼梁丘當時在花圃中,他是在幫江師太把袈裟埋得更深些,還是把袈裟挖出來一些,好讓大理寺發現?

在場鴉雀無聲,隻聽到晏傾一人的聲音:

“江師太屋中的寺中紀事簿中,寫今日的戲台,理應是江師太負責的。梁家主人是積善寺的信徒,每年往寺中捐贈不少銀兩。江師太想討好老夫人,便選了今日這折子戲。

“多年前,一位名叫葉詩的女子,曾跟著梁老夫人多次來積善寺進香。葉詩當是才女,寂寞苦頓中寫了這出叫《說良緣》的戲。時過境遷,這戲文被藏了起來。

“後來葉詩失蹤了,梁老夫人傷心欲絕。今日江師太翻找出這戲,是想勾起梁老夫人的舊日念想,卻不想弄巧成拙。”

江師太瞪著杜師太,嘴角顫顫想罵什麼。但是鐵證如山,連那幾個潑皮都跪在下麵,她實在無話可說。

晏傾閉一下眼,睫毛顫顫:“事情便是這樣了,很簡單,潑皮一案,可以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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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師太和潑皮被臨時關押,女尼們散開。據說,明日大理寺就要將他們押解入牢。

天色暗下去,徐清圓默然回去齋房時,回頭,看到那位韋狀元長身被鬆木擋住,在和晏傾說話,隱約聽到他們在說“這件事還沒結束”“涉及前朝之事”。

徐清圓糾結萬分、寂寞無比,她慢吞吞地走在小道上,之後又在林中徘徊。

蘭時不解:“女郎,你在等人嗎?”

徐清圓紅臉:“哪有……”

林風瑟瑟,鬆柏如濤。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蘭時嗤一聲,撇嘴。

身後腳步聲沉穩,不屬於女子。徐清圓低著眼回頭,沒想到來的人,是韋狀元韋浮。

韋浮望她,微微笑起來:“女郎這眼神……你以為是誰來尋你?”

徐清圓垂眸輕聲:“方才案子太可怕了,妾身不過散步罷了。”

她屈膝行禮便避開男客,韋浮卻上前一步,大袖翩然。

他彬彬有禮:“女郎莫怪,我隻是來認個舊。真論起來,你該叫我一聲‘師兄’。”

徐清圓疑惑抬頭。

他對她頷首:“你方才在那出戲上辯駁老夫人的話,其中說,前朝有女將軍,女相國。我知道徐娘子的阿娘就是那位女將軍,徐娘子可知道女相國是誰嗎?”

他望著她,輕聲:“是我已逝的阿娘。她生前,與我說過你,露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