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 二弟不管你,我管(1 / 2)

含夢入羅帳 臥扇貓 3984 字 7個月前

“我,我想祖母了……”

強忍已久的情緒決堤,要從喉頭衝出來,崔寄夢不由哽咽。

“我以前總怪祖母嚴厲,我手指都彈腫了還逼著我練琴,可今日我才知道,她老人家是為我好……”

采月心疼地抱住她,“我的好小姐,今日是受委屈了?”

崔寄夢含淚搖頭,“沒人為難我,貴妃和長公主還賞了我東西……”

“可要是我不會彈琴,根本沒人願意搭理我……我以為我誠懇待人就夠了,但好像不是,除了祖母,沒人會因為我隻有誠懇而喜歡我……”

祖母離開京陵已有幾十年,時移世易,京陵的風氣已換了一番,怕是老人自己也沒想到,辛苦教給孫女的禮節已被時間摒棄,以至於那些世家子弟見崔寄夢規矩知禮反倒暗笑她古板。

可她一直在竭儘所能栽培她。

當年崔家沒落,祖母寧可變賣田產,自己節衣縮食,也要斥重金給她請來周邊最負盛名的琴師和夫子。

崔寄夢起先覺得祖母是對母親有成見,跟著嫌棄她這孫女,才要苦心栽培彌補不滿。今日她才知,自己對祖母的誤解有多大,愛之深,責之切。

每次祖母罰過她,都會感慨,“孩子,祖母老了活不久了,不能一輩子護著你,你要去京陵嫁入謝家,就得學禮節、學琴……日後才不會被人瞧不起。”

音容笑貌言猶在耳,卻再也見不到那總是嚴肅板起的蒼老麵容。

崔寄夢再克製不住,痛哭出聲。

“采月姐姐,我真的想祖母……我和祖母說好出嫁後,帶她回京陵看看,可、可祖母走了,回不來了……我再也沒有祖母了……”

她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縮成一團,哭得不住顫抖。

采月也跟著難受,老夫人去後,小姐隻在下葬時哭過一次,而後三年裡,無論怎樣委屈,都再沒哭過。時日久了,連她都誤以為崔寄夢很堅強。

原來不是。

是因為無人庇護,隻能吞下委屈,直到委屈溢滿,盛不住了才爆發。

她將崔寄夢摟在懷裡,哄孩子般柔聲道:“好小姐,不哭啊,老夫人在天上看著您呢,今日您得了貴妃誇讚,老夫人一定也很高興,但要是她老人家知道您哭了,可就難受了。”

崔寄夢抽噎著抹去眼淚,“你說的對,不能哭,我們回院裡吧。”

她得了安慰,像個孩子般軟糯,自我安慰道:“我說看黃曆有用吧,今日娘娘賞了我一隻步搖,長公主殿下也賞了一個鐲子,下次還看……”

“好好好,我的好小姐不僅會彈琴,還會看黃曆,厲害著呢。”

一主一仆逐漸遠去,重重樹影後,一個白色的身影佇立良久,俄而低下頭,無奈地低低輕笑一聲,也往佛堂走回。

剛走出幾步,他改變了主意,往另一個方向拐去。

謝氏長房。

謝蘊正習字,見謝泠舟突然到來,略有訝異,抬頭看了一眼,又繼續練字。“從長公主府回來了?”

“嗯。”謝泠舟不動聲色打量著父親,他方年過四十,但常年修身養性,生活起居上極為克製,看上去至多三十出頭,鬢邊連一縷銀絲都無。

謝氏子孫曆來性情天差地彆,有放浪形骸者,亦有規矩守舊者。唯獨曆代長房長子,借克己冷靜。

這跟謝氏祖上的觀念有關,先祖認為,族中眾子孫應因材施教,各施所長,但掌族者須沉穩冷靜,不可耽於外物。

謝老太爺如此,謝蘊如此,到了謝泠舟,亦須如此。那些堆積如山的經文、雷打不動紮的馬步,便是為約束他的秉性。

謝蘊又寫了幾個字,總算抬起頭來,“聽說今日你崔家表妹奏了廣陵散,得到貴妃和二皇子盛讚。”

“確有此事。”謝泠舟垂睫。

謝蘊冷峻麵龐柔和了些,“那孩子每次見到我都端端正正行個禮,現下禮崩樂壞,世族子弟放浪形骸,她能不受侵擾,實屬難得。”

“是,表妹很不容易。”心頭沒來由一陣酸澀,謝泠舟語氣軟了下來。

謝蘊惜字如金,素日與他隻談公事,如此閒聊,父子都是頭一回。

謝泠舟拿出一個檀木盒子,置於桌上,“這是前日三殿下所贈,兒不善對弈,父親若不嫌棄便收下吧。”

謝蘊訝異抬頭,仿佛不敢置信這是自己兒子,扯了扯嘴角,“難得。”

但那抹笑稍縱即逝,他接過棋盒,隨意放在一邊,繼續練字,同時肅聲道:“三殿下雖是中宮嫡出,但多病文弱,如今虞氏沒落,他不過是陛下用於製衡王氏的噱頭,我謝氏素來不涉黨爭,不論哪位皇子,私下少些往來為好。”

謝泠舟垂眸:“兒心裡有數。”

謝蘊想起這陣子他和三皇子暗中聯合搞的動作,冷哼道:“你最好如此。”

沉默須臾,又問起彆的事,“長公主殿下,可還安好?”

謝泠舟正看著謝蘊桌上的筆筒,筆筒裡放著一朵蔫兒了的野花。

他收回目光,“長公主府中來了位新琴師,殿下心情愉悅,諸事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