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冬 讓陳甸甸感覺不太真實(2 / 2)

過冬 桃因 5706 字 8個月前

“你辭職了?”那邊的聲音在寂靜的狀態下,冰冷,毫無溫度,像是一種無形的質問。

眼睫輕顫了下,陳甸甸低著頭嗯了一聲。

女人沉了口氣,隨後輕言慢語:“行,那就好好過個年,等明年再安排,我今年要跟你叔叔一起回德國過年,你去找你爸或者自己出去玩。”

“還有錢嗎?”

“嗯,有的。”陳甸甸不自覺扣著行李箱的把手,快把上麵的皮子都刮掉了。

“掛了。”

“媽媽。”陳甸甸忙不迭又叫了一聲,手指掐出了一道月牙,鼓起勇氣說,“新年快樂。”

那邊女人似乎輕笑了一聲,說:“新年快樂,等我回來帶伴手禮給你。”

陳甸甸說了好,又說謝謝媽媽,隨後掛斷了電話。

又坐在門口許久,風把耳朵吹得痛,手裡的行李箱已經被遠處鬢白頭發的中年男人拉走了。

“小姑娘要去西城是吧?剛好,我們也是去西城,比大巴便宜!!”

說完,他又悄咪咪地說:“西城現在好像在修路,可能不會送你到縣城裡麵,你看你行李這麼重,坐我的車,我送你到門口!”

陳甸甸一如既往的耳根子軟,知道他嘴裡的話半真半假,還是猶豫著跟著上了車。

加長的麵包車,裡麵還坐著幾個提著大包小包的中年男女,像是在外省工作回家過年的,操著一口流利的家鄉話分享見聞。

車輛緩緩駛入川流不息的道路中,司機也時不時摻和到話題中,甚至引導著陳甸甸,避免被晾著。

“小孩你是放假了嗎?”

她穿著一件薄荷綠色的棉襖,齊肩長發散開了,咖白相間的圍巾,大大的衣服口袋上還帶著兩個蝴蝶結的繩子搭配,牛仔褲運動鞋,戴著個黑色寬大鏡框,個頭不高的緣故,實在像是沒畢業的大學生。

陳甸甸聽到這個稱呼有些想笑,心情莫名其妙鬆懈下來:“我已經畢業了,辭職了。”

“哦哦,回家也好,過個好年。”

有些暈車,靠著旁邊窗戶,迷迷糊糊的,陳甸甸開始犯困,耳畔還是他們在閒聊著的有些熟悉的家鄉話,半夢半醒那一瞬間,陳甸甸還真有那麼一刻,覺得自己還是小孩兒,隻是放了假從市中心放學回家。

說起來,她已經有五年沒有回來過了。

老家沒有她的血親,她也不知道此時回來是為了什麼。

車子按了一下喇叭,陳甸甸倏然被從夢中拽出來,車窗前方被太陽的強光照射,她用手指擋著,眯著眼,瞧見旁邊幾個阿姨已經在搖頭晃腦小憩了,她戴上耳機,插上耳機隨機播放了一首蘇打綠的《再遇見》。

打開微信,裡麵有好幾個同組人員發來的問候,以及一些工作交接,陳甸甸晃了晃腦袋醒神,一一回複。

車輛走進了小路,一路顛簸,一直走到一個路口,司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讓她下車。

陳甸甸看著手上的導航,醒過來神兒茫然地往四周看。

窗外一片白雪皚皚,雪似乎下的小了些,可還是能在空中看到雪花落下的痕跡。

“已經到了嗎?”她問。

他回過頭,臉上掛上一些難看神色,聲音刻意壓低:“沒有,前麵這條路被樹擋住了過不去,如果繞彆的路的話會距離西城越來越遠的,車上這幾個人要去東城,有個阿姨晚上還想坐那邊的大巴車回鄉下,不然來不及。”

或許是過於愧疚,“這樣,姑娘,我給你退一半的錢,你打個車回去行不?”

“真不好意思啊,我本來想著挨著順路的。”

怪不得,剛才那幾個人談話時,她不太能聽得懂說了什麼。

她還以為是自己在平宜太久,連家鄉話都忘了怎麼說。

陳甸甸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狀況,懵逼地頂著漫天大雪站在路邊,臉被風吹得疼,仰著頭茫然地看著大車輛離去的影子,手裡還攥著一百五十塊已經褶皺的紙幣。

麵前被厚厚一層雪壓蓋著的路麵上,碩然橫截的一顆萬年青,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這邊或許很少有車輛行駛,路旁都是一片乾淨的雪,跟市中心新雪混著泥水的濕漉道路不一樣。

一整條白淨又荒蕪的路上,夾雜著雪的寒風凜冽,隻有她一個人駐足的身影。

冬天黑的早,下著雪,天氣陰沉,才四點多,就已經有天黑的跡象了。

她低著頭打車,臉頰被刺骨的風吹得想要生生裂開,鼻子也被吹得通紅,打車app界麵一直在轉,沒人接單。

毫不懷疑,再過一會兒,頭頂米色毛線帽上都能堆雪人了。

她吸了吸鼻子,雙手捂著臉哈氣,站了大概有十分鐘,冷風徹底襲去了身上所有溫度,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雙腳都有些僵硬,手指都冷的握不成拳。

漫長的等待讓她逐漸開始絕望,不能坐以待斃,開了導航準備徒步走到附近有人家的地方,想著會不會好打車。

剛背上沉重的書包拉上行李箱,遠遠看到前方一個朝著她走過來的車,毫不誇張,像是在末日世界裡看到了一束光。

啞黑色的勞斯萊斯在顛簸的路麵緩慢開過來,奢侈張揚的豪車跟這裡格格不入,她一時之間覺得自己出現幻覺。

她拉著行李箱連忙讓開路,抽空站在路邊想要看看能不能打到車,她還是不太敢開口叫人,況且也不太安全。

車卻在經過時停在了她麵前,與此同時,車窗打開,那人探出頭,露出一張有些眼熟的臉。

坐在副駕駛上穿著一件黑色中山裝的陸銘顯然很訝異驚喜:“甸甸?真的是你啊,你怎麼在這兒呢?家裡沒人接嗎?”

陳甸甸抬起頭,愣怔了一秒後,忙不迭地叫了聲:“陸叔叔,好久不見,對……我回家看看。”

“現在好像走不了了。”她簡單解釋站在這裡的原因。

“怎麼不給家裡打個電話?你爸媽知道你回家嗎?”陸銘迅速下車,手裡還拄著那根檀木拐杖,即便有些跛腳,走路卻很沉穩,打著雨傘整個撐在她頭頂。

“快點上車,冷不冷?你說你自己一個小姑娘也是心挺大,這邊荒郊野外的,多不安全啊。”

陳甸甸張了張唇,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謝謝叔叔。”

遠處的駕駛座也打開了車門,男人穿著一件黑色棉襖,立著的衣領抵著下頜,整個人挺拔又拽,灰色工裝褲紮進長靴中,單手抄著口袋,邁著長腿走過來。

她沒注意,低著頭想要去拿地麵上放著的電腦包,看著濕漉漉的地麵,視線中倏然出現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指,把陳甸甸嚇得肩膀都輕抖了一下。

倏然仰起頭,直麵上齊昂低著眸的那張臉。

高大的身影立在她旁邊,仿佛能夠整個把她籠罩住。

陳甸甸跟他的那雙漆黑眼眸對視著,愣怔了一下,隨後往旁邊退開一步,視線卻被這張出挑又陌生的臉給占滿。

那一瞬間,一些陳舊又枯萎、帶著路邊小賣部前台滾輪上插著的蘋果棒棒糖味的記憶如潮般湧入。

他仍舊跟年少時的模樣一樣,鼻梁高挺,眼皮薄瞳仁漆黑,整張臉的線條分明,下顎線明顯,從小便是受女孩子歡迎的模樣,就這樣高挑又極富優越地出現在她麵前,讓陳甸甸感覺不太真實。

男人瞟了她一眼,一聲不吭把她手裡的行李箱接過,拉著放進了後備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