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裡克見她久久沒有動作,突然伸手抓住她的頭發。
他的動作算不上粗暴——相較於他拖拽嬤嬤和理查德的力道,現在的他輕柔得簡直像在擺弄玩具娃娃。
但很難說,他會不會像野獸一樣,毫無征兆地扯下玩具娃娃的腦袋。
沒人知道他的想法。
薄莉渾身僵硬,任由他轉動腦袋。
他想要她看向理查德。
為什麼?
警告她,如果她犯了事,下場會跟理查德一樣?
可她並不知道理查德犯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她腦中倏地閃過一道靈光,仿佛閃電照徹迷霧。
她好像知道為什麼了。
原作裡,他雖然傾心於女主,但其實從未想過在她麵前現身。
後來之所以出現,是因為女主演出大獲成功後,跟一位年輕英俊的子爵訂婚了。
他極其厭惡自己的長相,從不在身邊放置鏡子,也不會放任何反光的東西,就連匕首的刀刃都經過特殊處理,仿佛磨砂一般模糊不清。
她卻在拉攏他之後,又去跟一個年輕英俊的魔術師套近乎。
即使他們之間並無男女之情,對他來說,也是相當嚴重的侮辱與背叛。
想清楚原因以後,薄莉並沒有放鬆下來,後背反而滲出一層濕黏的冷汗,甚至感到心臟在太陽穴怦怦狂跳。
假如她的猜測都是對的,她該怎麼挽回這一切?
他還會跟她合作,帶她離開這裡嗎?
緊張到一定程度,薄莉的心跳得像是要裂開,連吞口水的力氣都流失了。
她思來想去,決定跟隨本能。
薄莉慢慢站了起來。
她不敢站得太快,怕他真的與野獸無異,觸發他的狩獵本能,被撲倒在地或擰斷脖子。
埃裡克看著她,麵具眼洞後目光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阻攔她的動作。
——就是現在。
薄莉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重重抱住了他。
她聞到他身上的氣味,不太好聞,像籠子裡狂躁不安的動物,散發著乾草味和濃鬱的血腥氣。
她上次抱住他時,他身上的血腥氣還沒有這麼重。
薄莉不想去思考,這是誰的鮮血。
她閉上眼睛,努力抑製恐懼的情緒:“我原本的計劃是,理查德·西蒙偷走這個包以後,我們再跟蹤他搶回來。但你先幫我拿到了……其實不會影響什麼,隻是我們今晚必須離開了。”
沒有回應。
“很快,經理就會發現登山包不見了。”她越說越冷靜,“首要懷疑目標,必然是守衛。但守衛是看著理查德·西蒙進帳篷的……審問完守衛後,經理肯定會派人去搜理查德·西蒙的帳篷。”
薄莉視線下移,看向昏迷不醒的理查德:
“但現在,他在我的帳篷裡。經理要麼認為他帶著登山包逃跑了,要麼認為他還藏在馬戲團裡。”
“登山包那麼重,如果要帶著登山包逃跑的話,理查德·西蒙必然會騎馬,”薄莉說,“所以,經理會先讓人去清點馬匹。馬匹數量沒有少的話,就會開始大搜查。”
說到這裡,薄莉已徹底冷靜下來,因為事已至此,唯有冷靜才能解決問題:
“——趁大搜查還沒有開始,拿上登山包,離開這裡。快!”
她不敢指使埃裡克拿包,準備咬咬牙自己扛著包跑路。
誰知這具身體無比孱弱,幾乎沒什麼力量,她剛扛起來沒一會兒,就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埃裡克伸手扶住她,接過了她肩上幾十斤重的登山包。
薄莉猛地鬆了口氣。
雖然眼前的境況就是他造成的,但他願意幫她拿包,還願意跟她離開這裡。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薄莉教他怎麼背包,然後從臟衣服堆裡翻出急救包,掀開帳篷的門簾,弓著腰,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埃裡克跟在她的身後。
薄莉的壓力前所未有的大。
經理不知什麼時候會發起大搜查。
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轉移理查德,一旦大搜查開始,經理就會發現是他們拿走了登山包。
埃裡克的行為舉止又難以預測。
即使現在他相信了她的說辭,願意跟她一起離開,也有可能突然扔下她或殺了她。
她簡直像在黑暗的沼澤中行走,舉步維艱,孤立無援。
她隻能強打起精神,說服自己往好處想——登山包裡有兩個三斤重的牛油火鍋罐頭,保質期三年,開罐煮沸就能吃。
這些天,她吃的最多的是麵包和土豆,隻有舉行派對時,才能沾點兒葷腥,還是沒有去腥的動物肝臟。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她可以用煮個火鍋犒勞自己。
想到馬上就能吃上重鹽重辣的火鍋,她渾身充滿力量,差點控製不住洶湧的口水。
十月份的晚上冷得要命,更要命的是起了濃霧。
這似乎是一件好事——火光穿不透潮濕的霧氣,馬戲團的人很難追蹤到他們。
但萬一她跟埃裡克走失了,她也找不到他了。
而且,霧氣潮濕得可怕,不一會兒,她就覺得自己的衣服變重了,像被浸濕了似的黏在身上。
薄莉還記得營地設在沼澤附近。
沼澤裡有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