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很濃鬱的花香傳來,溫梨笙本來睡得很沉,就這麼突然醒了。
她深吸一口氣坐起來,睜眼便看見一簇嫣紅的花從窗子探進來,帶著金閃閃的陽光,照在她雪白的衣裙上。
她濃密微卷的睫毛輕顫,雙手率先摸上自己的腹部,方才那鑽心的痛楚竟沒有絲毫的殘留。
她不是死了嗎?
那杯毒酒一入喉嚨就留下了火辣辣的疼痛,仿佛火燒一般一直蔓延到腹部,短短片刻她就痛得難以忍受,吐出一大口黑血,再然後就沒了知覺。
溫梨笙記得很清楚,那是死亡的感覺。
他娘的,什麼毒那麼痛?!
正當她思緒一片混亂時,忽而有一人撞開了竹門,衝她叫道,“梨子,得手了!”
溫梨笙被驚了一跳,抬頭一看,漂亮的眼眸震驚之色儘現,“沈……嘉清?”
來人是個身著杏色衣袍的少年,唇紅齒白滿麵笑意,衝她招手,“快出來瞧瞧。”
沈嘉清是她年少一同長大的夥伴,三年前江湖上邪派四起,作亂多端,沈嘉清作為風伶山莊的少莊主,背上了長劍向她辭彆踏上匡扶正義的路途,自後便再也沒見過。
乍然一個少年模樣的沈嘉清站在麵前,她懵了。
“發什麼愣呢?”沈嘉清見她雙眼發直,模樣奇怪,疑惑地擰起眉,“人抓到了,你不去看看嗎?”
溫梨笙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完全無法正常思考,順著問道,“抓到誰了?”
誰知沈嘉清一聽便露出驚訝的神色,而後答道,“景安侯世子啊。”
世子這兩個字一下擊中溫梨笙的耳朵,她睜圓了眼睛,失聲喊道,“你說什麼?!”
她立即下了竹榻,胡亂穿上鞋子就往外跑,踏出竹門的瞬間,陽光溫柔地灑在她黑如陳墨的長發上,蝴蝶金釵打著晃,折射出極亮的光芒。
一股溫熱的風撲麵而來,撩動她雪白的衣裙,眼前一片綠樹春景。
景象一點一點在她腦海中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眸光一轉,沈嘉清已走到她跟前,指著南邊的一間小竹屋,“在那裡麵呢。”
溫梨笙踢踏著鞋子匆忙要去,卻被沈嘉清攔下,遞給她一方黑色的長布,數落道,“你傻啊,把臉蒙上,免得他記住你的臉!”
建寧六年,景安侯世子初到梁國之北的沂關郡,郡中諸多傳聞世子此番前來是帶著人肅清貪贓腐敗之流,首當其衝的就是溫梨笙的親爹,沂關郡出了名的大貪官。
當初沈嘉清以為這世子初到沂關郡,人生地不熟的,強龍難壓地頭蛇,趁著他還沒入郡,便想先給個下馬威,免得他日後不知天高地厚對溫家出手。兩人一合計覺得可行,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溫梨笙就和他帶上一夥人狗膽包天,打算在縣外百裡之遙攔截世子的隊伍。
溫梨笙分明記得當日是撲了個空的,彆說是世子了,連一個商隊都沒碰到,怎麼現在沈嘉清喊著得手了?
思及謝瀟南那雙冰冷的眼眸,她忍不住心中一顫,罵罵咧咧道,“沈嘉清你狗膽真夠大的,敢對皇城裡來的太歲動手!”
沈嘉清突然被罵,頗是納悶,“咱當初商量的時候,你也是讚成的啊,怎生突然變臉?”
溫梨笙的話卡在嗓子處,當年確實無知,在此事上與沈嘉清狼狽為奸。
闖大禍了。
溫梨笙搶過黑色的長布,匆匆將半邊臉蒙住,跑到那間小竹屋外,剛靠近窗子就聽見裡麵有嗚嗚的聲音。她倒抽一口涼氣,霎時感覺心肺都結冰一般,彎下腰悄悄透過竹窗的縫隙往裡看。
陽光照進屋內,視線還算清晰,剛把目光探進去就與裡麵的人對上視線。
溫梨笙愣住。
裡麵的人身著靛藍色長袍,頭戴銀冠,兩條銀絲紅繩編織的纓繩垂在肩邊,手腳皆被捆住,嘴上蒙了布還在不安分地嗚嗚叫著,看見溫梨笙之後便叫得更大聲了。
這不是那位世子爺。
溫梨笙單看眼睛就認出來了,雖然這人穿著打扮確實華貴,但麵容與世子爺差得遠了。
她大鬆一口氣,整個人差點癱倒在地,摘下蒙在臉上的布連道三聲幸好幸好。
“傳聞景安侯世子年幼出名,是當世才具有著天人之姿,此番一看也不過如此,隻把他綁來還沒做什麼,就嚇破膽了。”沈嘉清滿是不屑的聲音響在耳邊。
溫梨笙沉默片刻,“你把他嘴封上是為何?”
沈嘉清道,“自然是他一直叫著自己不是世子,我覺得聒噪。”
溫梨笙看了他一眼,“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綁錯人了?”
沈嘉清反應極大,“怎麼可能,這人是從景安侯府的馬車上拽出來的,小爺辦事靠譜,什麼時候出過錯?”
“你何時見過景安侯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