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如此之近的對視,有那麼一瞬間,溫梨笙是無法思考的,所有視線和注意力都定格在他的眼睛裡。
短暫的一刻,溫梨笙察覺到他眉頭顯出些許不耐煩,似心情不虞,不由心中咯噔一下。
她寧願被那大黑狗追一個下午,都不願意在這種情況被謝瀟南從大缸裡拽出來。
謝瀟南低眸看她,像在看一塊砧板上的五花肉,沒有絲毫溫度。
她速來反應快,用力一掙將手腕從謝瀟南手中掙出,飛快地說道,“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也什麼都不會說!”
說完就撈起木板蓋在頭上,什麼清心咒金剛經般若心經亂七八糟的胡念一通,把各路神佛求了個遍,祈禱謝瀟南速速離開。
然而不消片刻,溫梨笙耳邊忽然響起碎裂之聲,緊接著這大缸便突然四分五裂落在了地上,她獨自頂著木蓋蹲著。
麵前是謝瀟南雪白的長衫,聲音慢悠悠的從頭頂傳來,“溫小姐好高的興致。”
溫梨笙無處可藏,隻得丟了木蓋訕笑著站起來,“世子爺誤會,我是被一隻大黑狗追,無奈之下才躲進缸裡避難的。”
不管謝瀟南信還是不信,她說的都是實話。
“被狗追躲進缸裡,然後碰巧遇見我在此處。”他眼眸輕眯,有些譏誚。
“還……真就那麼巧。”溫梨笙想說她也不知道會這麼巧合。
謝瀟南冷冷的嗤笑一聲,散發的氣息讓溫梨笙有些膽顫,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還是什麼,隻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在周遭蔓延。
蒼天老爺,來個人救救命吧!
溫梨笙在心中哀嚎。
謝瀟南沒再說話,眸光裡透著打量,似乎在思考她的意圖。
溫梨笙被盯著頭皮發麻,最後頂不住撇開了目光,呈現出退讓之意,心裡盤算著要不要再說兩句好聽的話,畢竟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雖然她不是那種喜歡諂媚巴結的小人,但這家世顯赫的世子爺,未來的皇帝也絕對擔得起她千萬句吹捧。
她胡思亂想著一時沒注意表情,讓眉眼間露了怯,然而就是這悄然泄出的懼意,讓謝瀟南一時之間沒再說話。
他看得出麵前這人對他的恐懼並不是裝的,而是發自內心,完全無法克製的那種。
這他就非常冤枉了,雖說他的確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心善之人,但他也是初來這沂關郡,好像還沒做什麼事吧?
還是說這溫郡守的女兒是天生的膽子小?
兩人心思各異,便有了短暫的安靜。
正在此時,魚桂的聲音遙遙傳來,“小姐——!”
溫梨笙心中大喜,幾乎要熱淚盈眶,轉頭看去,就見魚桂已經叫來了溫浦長,後麵跟著幾個隨從。
溫浦長老遠就指著她,喊道,“跟世子說話姿態要端莊,好好的路不站,站缸裡做什麼!”
溫梨笙低頭一看,腳下還踩著破碎得隻剩一個底盤的缸,於是連忙下來,快步走到溫浦長旁邊,被嚇得可憐兮兮,“爹,女兒方才被一隻特彆大的黑狗追著,險些就被咬了呢!”
魚桂也上前來查看,眼中含淚,“小姐,你沒受傷吧。”
溫梨笙臉色蒼白的搖搖頭,藏身在溫浦長身後,再不去看謝瀟南的眼睛。
溫浦長方才見魚桂慌慌張張的哭喊而來,嚇得心都飛了,連忙帶著人在這一帶搜尋,便在此處看見了溫梨笙,隻以為是謝瀟南幫女兒趕走了黑狗,連聲道謝。
謝瀟南也懶得說她自己藏在缸裡的事,便將錯就錯接了這個人情,麵容浮上輕笑說不必客氣。
溫梨笙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呆了,方才就這麼站著跟謝瀟南說了兩句話,竟出了一背的冷汗。
溫浦長見女兒臉色蒼白,一直低著頭一副被嚇壞的模樣,也心疼得緊,便沒在意那些禮節,向謝瀟南道彆,而後帶著溫梨笙離去。
而後溫梨笙才發現,方才被大黑狗追那會兒她若是再往前跑一段,就能回到那些人吃飯的地方,也不必在大缸裡蹲那麼久。
也不會碰見謝瀟南。
點太背了!
溫梨笙一拍大腿,十分懊惱。
溫浦長見她還生龍活虎,多少有些放心了,為了安撫她便說道,“方才看見沈嘉清那混小子跟著他爹娘在東邊的綏禾院,去尋他玩罷。”
“不回家嗎?”溫梨笙反問。
“爹還有大事要辦。”溫浦長拍了拍她的頭。
溫梨笙嘀咕了句你能有什麼大事,而後也隻好應了聲,轉頭去找沈嘉清。
沈嘉清這會兒也正無聊著,癱在椅子上聽爹娘跟賀家家主嘮嗑,他聽了隻覺得十分枯燥,便抓了一把瓜子“噗噗”地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