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逛回了戲園子,發現院子裡燈火通明,台上的戲子仍舊在唱,台下也坐了不少人。
她站在邊上將眾人細細打量,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確認裡麵沒有謝瀟南之後,才走到前邊挑了個位置坐,聽著戲子曲調婉轉,雖然聽不懂但也喜歡湊個熱鬨。
座席上多數都在低頭聊天,幾乎沒人真的在聽戲,隻有溫梨笙睜著圓溜溜的黑眼眸,認真地盯著台上的戲子,眼裡都是好奇的神色。
許是她目光太過專注,台上正唱戲的旦角注意到了她,長長的袖子挽了幾下而後挪動蓮步走到台邊,曲調一轉,聲音變得有些模糊,隻是那架勢好像是在唱給她聽似的。
溫梨笙本就聽不懂,加之戲子突然口齒不清,重複了好幾遍之後,她放棄了,回頭問魚桂:“你能聽懂這唱的是什麼嗎?”
魚桂在撿回來之前,在戲班子裡混吃混喝長大的。
卻見魚桂臉色沉沉,彎腰低了身子,湊到她耳邊道:“他在說,夜間屋內不安全,熟睡之人皆殞命。”
溫梨笙嚇了一跳,打起了磕巴:“這、這個是戲中的一部分嗎?”
魚桂搖頭:“前麵唱的是賀壽誕,走到跟前的時候才改的戲詞。”
她心中一凜,再回頭一看,那戲子已經繞回了台中央,繼續獨自唱著,仿佛剛才那事沒發生過似的。
這賀宅,不對勁。
接下來她也沒多少心思聽戲了,轉而帶著魚桂回了屋子裡,早早地讓人抬了熱水沐浴睡覺。
溫梨笙拔了一頭的金簪玉釵,還將手腕上的一些晶石鐲子取下,但卻沒脫衣服直接就躺上了床。
由於這床實在是太硬了,睡著很不舒服,加上她白日在馬車裡也睡了很長時間,是以她輾轉反側許久都沒能睡著。外麵越發安靜了,之前還偶爾傳來喧鬨嬉笑的聲音,漸漸地隻剩下了風聲,顯然整個賀宅已經沉睡。
房中沒點燈,睜眼便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她躺了許久,覺得全身的骨頭都疼了,便慢吞吞地起身下床,摸著黑走到桌邊,想倒杯水喝。
然而手剛摸上杯子,就突然聽到一聲輕響,竟是有一個人將窗子慢慢推開,月色一點點撒進了屋中,溫梨笙的心狠狠一吊,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
片刻後,一個人撐著窗子翻入了房中,落地悄無聲息。
月光的光照有限,加之溫梨笙又貼著柱子站在黑暗中,進來的人壓根就沒看到她,而是直奔窗前,抽出一柄刀高舉衝著床鋪狠狠地砍下,連砍兩下才意識到床上沒人。
那人猛地轉身,想在屋中搜尋,溫梨笙嚇得魂飛魄散,再也藏不住,高聲喊道:“魚桂——!”
魚桂壓根就沒睡,藏在門邊的暗處緊盯著這人,聽見溫梨笙的叫喊,她從黑暗之中猛地躥出,身形極快,眨眼間便到了那人的麵前,右手一翻幾個鋒利的刀片被夾在指縫之中,破風而下。
那人躲閃不及,避開了要害的脖頸,肩膀被劃出了三道深深的血痕。
“小姐,你快走!”魚桂喊道。
血液濺到了溫梨笙的臉上,她胡亂抹了一把,大義凜然地喊道讓她注意安全,然後一點也不敢停留,跑了兩步衝著窗子就往外跳,魚桂簡直看呆了:“……門在開著。”
跳出窗子就摔了個大跟頭,溫梨笙趕忙爬起來,邊甩袖子邊跑著大喊:“來人呐!有刺客!要殺人啦!”
然而周圍卻安靜得詭異,先前的護衛也不見蹤影,她喊了兩聲之後猛然意識到有古怪,卻見忽有兩人從房頂上跳下來,對視了一眼,而後同時亮刀朝她砍來。
溫梨笙隻看了一眼就撒腿狂奔,也不管能跑到什麼地方了,隻看見有路就往前衝。
不過好歹也是之前連四條腿的大黑狗都沒追上的人,她這一時間奔命般地狂奔,還真沒讓後麵的兩人追上。
但這樣高速度地奔跑,體力消耗得非常快,她心裡很清楚自己跑不了多少路,必須儘快找方法擺脫兩人。
她拐進了一處連排房,像是庫房一樣的地方,兩邊的房子門對著門,各掛著一盞燈,視線極其昏暗。
她奔著其中一扇門去,結果發現門上掛的有個巴掌大的鎖,根本進不了。她眯著眼睛看去,發現附近的幾座屋子都掛著鎖,目光延伸至儘頭,一個個看過去就在她要絕望的時候,竟然看見儘頭處的屋子好似開著門。
也不知道是不是視線上的錯覺,但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退路了,衝著那屋子而去,跑得近了就知不是錯覺,那屋子的門是真的開了一小部分。
但眼看著到跟前了,門卻像是被誰在裡麵推了一樣,漸漸閉合。
溫梨笙近乎崩潰的想要吼著彆關門,但肺部因為猛烈的運動幾乎要爆炸似的疼痛,除了劇烈的喘息換氣是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儘力伸長了手,想跑得近一點,再近一點,擋住那扇即將閉合的門。
就在她以為閉門聲要響起的一刹那,忽而有一隻白皙的手伸出來握住了門邊,止住了門關上的趨勢。
就這麼一瞬的工夫,溫梨笙的手覆在了那隻白皙的手背上,順勢推開了門闖進了房中,繼而門被關上,房中伸手不見五指。
她累極脫力跪倒在地上,抑製不住猛烈地喘息著,有些頭暈眼花。
“你喘得太大聲了。”旁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溫梨笙緩過了那口氣,胸腔才漸漸好受些,她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便從懷中掏出了火折子,吹了兩口氣微微的小火苗亮起,在漆黑的屋中投出昏暗的光線。
她看見一人身著墨黑色長袍,長發束成馬尾,袖邊纏著紅綢。白皙的手背上沾了猩紅,兩色相撞極為醒目,是她方才留下的痕跡。他站在門邊,側過半個身子眼眸低垂,像是在認真聽門外的聲音。
察覺到火光,他轉眼看來,麵容是有些冷意的平靜:“滅火。”
幾乎是應聲的行為,溫梨笙吹滅了火光,極力壓低了呼吸,聲音斷斷續續:
“又見麵了……小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