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愛與冷漠的區彆,有時好……(2 / 2)

十良心情大好,不由哼起小調,唱了出【皂羅袍】,那種細膩軟糯、柔情萬種,真叫夢家聽得出神,卻見她又不唱了,忙問:“真好聽!怎麼停了?”

十良笑道:“這是地道的水磨腔,可惜下麵的我就不會了。我媽才叫厲害,【山坡羊】【小桃紅】,一路一路唱下去,‘驚夢’了後還能‘尋夢’,唱了小旦還能唱小生。”

夢家感到十分佩服,因見一片枯葉落在十良袖口,就伸手想要拿開,誰知不小心拉住十良的袖子朝下一扯,冷不丁瞥見裡麵的胳膊——一條條鼓起的鞭痕,全是紅通通的,有的已經結了疤,扭曲醜陋之極!

夢家駭得合不攏嘴,隻是拿手拎著她的袖口,也不知道放下來。

沈府是詩禮人家,彆說孩子們,就連仆婦傭人,也從來沒見父母對他們惡語相向,何況是動手打人。

十良漠然不語,仍然搖動著雙槳,好像沒注意到對方的表情,夢家見她神態自若,好像是對此事習以為常,忽然就覺得滿心鬱悶,眼角不由沁出淚水。

十良這才說:“我都沒哭,你乾什麼?”

夢家抽泣道:“你媽打的?”十良咬下嘴角,半響才說:“是我爹。”

見夢家驚愕,她苦笑說:“我寧可爹死了,也不要這樣一個酒鬼賭徒,每次沒錢花就回來找事兒,拿不到錢就打人。”

夢家咬著嘴唇想了一下,脫口道:“我若叫我父母送你到學堂裡念書去,你去不去?”

十良笑道:“你打算栽培我做女學生?謝謝你,但不行呢,娘養我不容易,我總是讀書不賺錢,說不過去。何況我那爹也不是東西,萬一他就此賴上你們,到時兩家人都難堪。”

她年齡雖然和夢家相差不大,每一句話都經過深思熟慮,夢家立刻就懂了,心裡十分難過,不由拉住她的手,同時為自己那種妥帖安然的生活感到羞愧:有福不能同享,有難不能同當,仿佛是她對不住十良似的。

十良見她默然不語,才道:“你放心,我沒那麼灰心喪氣,再說,誰能有運氣每輩子都當千金小姐呢?”

大約是看到夢家紅了眼睛,十良連忙逗她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哎,誰也不要說。”

夢家強忍著淚水,笑道:“你說。”

十良笑道:“我見過唐明皇呢,不過那時候他還沒登基,隻是臨淄王而已。”

夢家破涕而笑,打了她一拳,說:“那你可是一千多年以前的老神仙!哼,我還是秦始皇呢,快給我打錢!”

這天夢家回家,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尤其是母親和祖母,臉上都結著冰霜,傭人們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屋裡靜悄悄的隻聽到鐘擺的滴答聲。

姐姐也很乖巧聽話,在自己的房裡沒有出來,夢家覺得納悶,想找雲姐問她的新衣服做好了沒有,半天也尋不到。

剛問張媽一句,她卻連忙做出噤聲的樣子,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夢家見狀隻好悻悻離去。

一連幾天不見雲姐的出現,沒幾天家裡又來了個丫頭,看樣子是來接替她的。

這天夢家放學,坐著黃包車來到沈府後門,遠遠地看著門前站著個女人正和張媽說話,行動舉止有些熟悉,再細瞧眉眼,不正是雲姐麼?

隻是樣子憔悴了不少,臉色明顯沒有以前滋潤,但人卻比以前胖些,尤其是肚子,好像衣服下麵塞了個枕頭似的。

夢家叫車夫停下來,自己跳下車子,想過去和雲姐她們招呼。

剛剛走近,就聽見張媽說:“甭管主意好不好,總比哭強,你年紀輕,看人總有走眼的時候,我們老一輩所依仗的,無非是比你們多吃了幾年飯、多吃虧,也不見得全對,主心骨在你這裡。”

雲姐蹙著眉尖說:“我想是把孩子拿了,還是繼續想法子找他要個說法,反正我現在也沒人要了。”

張媽忙道:“你可小心!彆亂吃藥,老爺是好人,就是這個二爺,橫草不動、豎草不拿,肚子裡也不長心肝肺,你就算跟了他,不管是老太太還是太太,都是不好相與的。不如直接找老爺,歸了包堆該給你多少錢,這才是根本。”

兩人正竊竊私語,轉眼看到邊上的夢家,立刻都啞了似的,雲姐還對夢家點了下頭,不等張媽說話,立刻就低頭匆匆走了。

夢家望著雲姐蹣跚的背影,問張媽道:“雲姐不在咱家做了嗎?”

張媽顧左右而言它,指著自己的腳說:“二小姐,你看我的鞋子好看不?昨天鞋攤子上新收的一雙舊皮鞋,老鼻子價了。”

夢家不快的瞄她一眼,知趣的轉身離去。

她早就發現了,假如大人們不肯理會你的問題,要麼裝作沒聽見,要麼是驢頭不對馬嘴的胡說一通,任憑你再問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