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晌午還未到,白元奎出門就直朝小珊瑚家裡去。
今天他打扮得還挺精神,綠嗶嘰長袍上套著青雲霞緞的馬褂,頭上戴的那頂小帽子上還嵌一塊翡翠。
白元奎進屋就嚷著渴,道:“來來來,給我燒兩口。”
小珊瑚見他心情不錯,便道:“我最近錢不夠花,能和你開口嗎?”
白元奎笑道:“你儘管說,不過多了我可拿不出來。”
小珊瑚嬌笑一聲,指著他帽子上的翡翠道:“不要你花一個錢,馬上你就可以拿出來的。”
白元奎道:“這是七百多塊錢買的,那可不行;我乾脆開兩百塊錢支票給你,你愛買什麼就去買,而且還能瞞著你媽。”
小珊瑚喜道:“那也好,你就開三百塊錢罷?或者先把翡翠放在這裡,你是貴人多忘事,今天雖然說得好好的,到明日你就忘了。有塊翡翠在我這裡,你自然記得。”
白元奎為博美人一笑,立刻取下那塊翡翠遞給她。
於是小珊瑚歡歡喜喜地為他燒會兒煙,又道:“你午飯就在這裡吃,我叫人喊天膳居送一桌菜來,再喝幾盅。”
等到老媽子去叫菜,小珊瑚因為剛才躺下來燒煙泡弄亂了頭發,就對著壁上的鏡子理鬢發,又打開粉盒子抹一點兒粉。
她正捯飭著,就聽見有人敲門說是來送菜,隨即門一開,進來個眼生的夥計,小珊瑚奇道:“平常不都是德升來送嗎?”
那夥計找桌子放下食盒,笑道:“德升現在開始幫廚,不跑腿了。”
小珊瑚釋然,道:“那鬼精靈,運氣不錯。”
話音剛落,就見那夥計忽然一個箭步上前,猛虎撲食般把白元奎撲倒在地,小珊瑚嚇得剛叫一聲,才發現屋裡一下子多了好些人。
其中一個迅速捂住她的嘴,低聲喝道:“再叫就擰斷你的脖子!”
那白元奎隨即被人反擰著雙手、臉朝下壓在飯桌上,疼得呲牙咧嘴。
他正費力開動腦筋,想著是著了誰的暗算,就覺得腰上有個圓圓的、硬硬的東西頂住自己,一個女人吃吃笑道:“白元奎,彆來無恙啊!”
白元奎覺得聲音有些熟悉,儘力掙紮想要看清此人,那女人冷笑一聲,道:“你膽子不小,敢碰胡大棒的人,難道不怕我告到他那裡,叫他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白元奎終於辨識出洪姑的嗓音,逞強道:“我無非來小珊瑚這裡談幾句話,胡大棒子未必信你們的。”
洪姑指著小珊瑚的手道:“談幾句話,就把帽子上的翡翠給她了?你以為我是瞎子啊?”
白元奎聽了,抵賴道:“她借去看看而已,洪姑你要是為胡大棒出頭,叫他自己來,你要是為了彆的,咱們大可不必這樣動刀動槍。”
洪姑道:“我今天來不為彆的,隻為了管你討件東西,你要敢說‘不’,我現在就打電話叫胡大棒過來,如何?”
白元奎聽到這裡,總算聽出門道,忙不迭說:“好說,好說。”
等到洪姑說出“底片”幾個字,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今天這幫凶神惡煞為的竟然是石屏梅。
白元奎哼唧一下,翻著白眼道:“我哪裡有什麼底片,無非是嚇唬她的,這事兒我確實冤枉!”
洪姑聽罷,冷冷道:“冤不冤你自己清楚,我對好人的確是刀子嘴豆腐心,對孬種卻是刀子嘴刀子心,不然你試試?”
言罷她朝下屬示意,就有人展開一方帕子,將裡麵的一坨東西塞進白元奎的嘴中。
力瑋這時其實也到了屋子裡,他原以為洪姑叫人使酷刑,因見那帕子裡裹得是蒜泥,也就沒有出言阻止。
誰知切成末的蒜泥和整一瓣蒜,辣得程度截然不同!
白元奎起初隻是聞到一股子嗆鼻的味道,不一會就眼淚鼻涕直流,舌頭疼、胃也燒,肚子裡火燒火燎的!
他疼得受不了,隻能不斷哼哼。
等到這勁兒剛緩和些,他立即竹筒倒豆般全部招供,洪姑哪裡肯信,隨即叫人去白元奎住處搜尋。
又等了約莫一頓飯功夫,下屬果然尋回來一個裝鎖的匣子,洪姑一腳踩碎那盒子,從裡麵拿出一個嚴實的信封。
她剛要把信封遞給唐力瑋,後者連忙從身上掏出一張照片遞過去。
洪姑見照片上是個巧笑嫣然的女子,頓時明白力瑋這是避嫌,要請她來驗證信封中照片上的人是否就是石屏梅。
她也不客氣,隨即拆開信皮掏出底片,比對著一張張看過來,才道:“沒錯,就是石小姐!”
力瑋這才長舒口氣。
等到洪姑帶著幾個兄弟和力瑋離開這裡,白元奎哼哼唧唧爬起來,見小珊瑚還在邊上發愣,狠狠道:“他們今天也敢朝我動刀子動槍,簡直活膩歪了!”
小珊瑚算是看清楚他的色厲內荏,不屑道:“動啥子刀槍?人家根本沒用家夥,頂在你後腰上的,是我花瓶裡的一束玫瑰花梗!”
撇開白元奎這邊不提,再說一個人,此君就是德升,以前杜十良的鄰居。
他是天膳居大廚的學徒,除了幫師傅打下手,有時生意忙時也會派出去送外賣。這天他提了食盒去小珊瑚那裡送菜,剛到胡同口,就被兩個彪形大漢一把攬住,隻說借東西一用,並不傷他的性命。
德升是個乖覺的人,立刻放下食盒子,卻還是被人提溜到一間放柴火的廢棄屋子裡,抓他的人倒也客氣,隻說委屈一會就放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