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心頭大石落地,此時客氣地寬慰了林老夫人不用太擔心,“我們家老太君什麼風浪沒見過,一點小事罷了,隻是她老人家太過慈善,一時傷了心。”
林老夫人也道正是,但人參都帶了來,便不好再帶走,眼下叫了黃三夫人身邊的丫鬟,“快把東西收起來。”
黃三夫人連道,“您也太客氣了些。”
林老夫人卻說這是應該,她目露歉意,“說到底,弄成這般,我們總也有些責任。”
見滕家老夫人這般客氣知禮有擔當,黃三夫人暗暗點頭。
這事旁人不曉得,黃三夫人卻還是知道的。此事先是楊家管教不嚴,出了事又苛責仆從,才逼得丫鬟跳了河。滕家不過是被無辜波及罷了。
但今朝及時趕來的卻是滕家,而不是楊家。
滕家這份擔當她記下來了,回頭必然要同自己夫君和公爹,為滕家把話說清。
兩人又客氣了幾句,眼見黃老太君確實安穩了下來,沒什麼事了,林老夫人懸著的信完全放下,這才告辭離去。
不想剛出了楊家的門沒多遠,馬車竟是被人截住了。
林老夫人掀了車簾看去,對麵正是她那表妹楊二夫人。
楊二夫人也聽說了黃老太君蘇醒的事情,這層大浪幸好沒能真的撲過來,可西安府裡的流言卻已經波瀾四起了。
今早艾柳屍身被發現時,身上帶著楊家的腰牌。她一聽聞便曉得不好,而家中那沒用的女兒竟嚇得胡言亂語起來。
“她怎麼死了?我隻是把她送去莊子上配人,不是想要逼死她的!我不是想逼死她的... ...”
楊二夫人當即就讓人把楊尤綾的嘴巴捂住。
“亂說什麼?你名聲不想要了?還要不要嫁高門了?!”
她見女兒還是驚怕不安,又連忙安慰,“一點小事慌亂什麼?你是未出閣的姑娘,此事無論如何,娘是不會讓這事落你頭上的。”
“那、那怎麼辦?那艾柳到底是我院子裡的丫鬟啊... ...”
楊二夫人當時就瞥了自己女兒,“那有怎樣?你忘了你是因著什麼罰她的?還不是因為在黃家有人摔碎了黃老太君的盆景,卻非要栽贓到艾柳頭上來,這才把這丫鬟逼死的!”
她道,“艾柳是被滕家那鄉下來的新婦誣陷,才跳河自證清白的,和你、和咱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已經讓人出去分說了。你可記住了,彆再胡言亂語!”
女兒恍惚著連道記住了,隻是卻還怕的不行。
“可是滕家表姨母會認下嗎?還有,女兒真的很怕,艾柳的鬼魂不會纏上我吧?我不想在西安府裡了,娘,我想去外麵的莊子住幾天... ...”
楊二夫人隻能先三言兩語地把女兒哄住,但女兒有句話問對了,滕家會不會認下這樁事。
如果黃老太君出了事,滕家肯定不會認。
不過這會,楊二夫人聽見黃老太君蘇醒了過來,沿路等著她這表姐林明淑的馬車,這會親自下車往滕家的馬車上來了。
林明淑看見這位表妹就哼了一聲。
“把事栽到我家頭上,還有臉麵來見我?”
楊二夫人佯裝苦了臉,“表姐大人大量,都是我的不是,可我也是沒辦法了。尤綾那丫頭都嚇得六神無主了,她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要真落了個逼死丫鬟的名頭,哪個高門大戶還敢要她?
她滿臉為難,“表姐也知道,這世道人人都要抬頭往上看人,她若是沒法高嫁落到下麵,誰還看得起她?往後日子可還怎麼過?”
楊二夫人連說了好幾句,又是訴苦又是賠罪的。
林老夫人俱沒有搭她的茬。
“你女兒要名聲,難道我兒媳就不要名聲了?”
她這話一說,楊二夫人可就笑了,她左右瞧著沒外人,小聲道了一句。
“那鄧氏若真是你兒媳,我今日肯定不敢把事扣她頭上。但話說回來,她到底不是呀。”
這話一出,林老夫人不說話了,瞥了過去。
楊二夫人往她身邊擠了擠,“我的好表姐,鄧氏是拿了你的錢來做事的,就讓她替尤綾頂一回,又有什麼關係?大不了,我給她點銀錢就是了。”
她說著,從袖中拿出了兩張五十兩的銀票來。
“表姐快替她收下,反正黃老太君也沒出什麼事,那鄧氏無非就是被人議論兩日,過兩年她走了,西安府誰還記得?”
可她說著,見自家表姐還是不動分毫,反而道了一句。
“就這?你給人家的也太少了。”
楊二夫人尷尬笑笑,“表姐饒了我吧,我手頭可不富裕。但這些錢給她使儘夠了,且表姐這邊,還能沒有讓我幫忙辦的事嗎?”
她說著,遙遙往京城地方向看了一眼。
“我那永昌侯府章家的侄女,獨自在京城守孝怪可憐的,我正尋思著給她送點東西過去呢,表姐可有什麼要一並捎去的?捎封信,哪怕捎句口信都行。”
永昌侯府章家,正經的本朝名門,家中的貴女哪是旁人隨便能接觸到的?除了沾親帶故的姻親。
林老夫人沒再多言,哼著又瞥了楊二夫人一眼,但也讓魏嬤嬤把那一百兩銀票收了下來。
楊二夫人喜笑顏開,又說了兩句奉承自家表姐的話,總算是安心離了去。
她一走,魏嬤嬤便問了林老夫人。
“老夫人準備怎麼辦?”
林老夫人輕歎一氣,“那還能怎麼辦?少不了讓鄧如蘊吃點虧。”
魏嬤嬤卻想了想道,“鄧氏確實吃了虧,但城裡流言蜚語的,將她就這麼留在城裡也不太合適,不若將她先送出城去避避風頭吧。”
把人送出府不光能避開此事,卻還有一重好處。她不在府裡,便同將軍全然見不著了,那麼夫妻之間,避子湯都不用喝了,也越發沒了情義可言。
魏嬤嬤暗暗覺得此法甚好,不想老夫人忽的瞧了她一眼。
“你高興些什麼?”
魏嬤嬤一怔,連道沒有,“老奴這不是替老夫人想著,這是個一石二鳥的便利事,總歸咱們是不虧的。”
林老夫人沒再問,剛回到府裡便見到了滕越。送走鄧如蘊的事能不能行,到底還是要看滕越的意思。
林老夫人先把黃老太君無恙的事情說了,見兒子鬆了口氣,接著又道,“我想讓鄧氏出城避避風頭,免得此事再添風波。”
她把話說了,還沒問滕越願不願意,不想就聽滕越開了口。
“那便讓她早些去吧。”
他嗓音鮮有的冷淡,眉頭也緊緊壓著,臉上透著無言的失望。
... ...
柳明軒。
出城的事情傳到鄧如蘊這裡,她直接去尋了林老夫人。
“老夫人,我曉得您想讓我出城避開此事,可是我家中還需得人照看,玲琅眼下也病了,她年歲還小,實在離不開我。”
她自己怎樣都行,可家中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她不能就這麼走了。
可林老夫人卻從身後拿了個匣子出來。
匣子裡放著兩張五十兩的銀票,和另外一百兩雪花銀。
“我知道你不容易,你外祖母那邊,我會再派兩個丫鬟過去幫襯,至於玲琅那孩子,你帶著她一道過去好了。這二百兩你拿去,不算在契約裡,是我另給你的。你看可還成?”
她說著,將銀匣子推了過來,又道了一句。
“這也不隻是我的意思,也是滕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