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暫歇地。
滕越剛走,秀娘就找了過來,她隻看著鄧如蘊臉上手上全受了傷,眼睛都紅了。
“天殺的土匪,怎麼能把姑娘打成這樣?!”
鄧如蘊還真不是被土匪打的,而是同那突然冒出來的侍衛搏鬥時,實在無法抵抗,才受了這般傷。
好在她的藥迷昏之力足夠,不然當時她一個女子帶著孩子,怎麼可能在一個會武的侍衛手下活命呢?早就死了十次二十次了。
這些話鄧如蘊就不說出來嚇唬秀娘了,她隻道秀娘來的正好。
“我受了傷,方才還好,這會卻越發撐不住了,你去尋佟將軍過來。”
秀娘聞言大驚,忙不迭去了。
佟盟快步走來,風把車簾吹開些許,他不經意看了一眼,竟一下看到了夫人白如秋霜的臉色。
“夫人怎麼了?!”
到了這種時候,鄧如蘊就不客氣了,她勉力撐著開了口。
“麻煩佟將軍尋兩位將士送我們回田莊,我身上傷勢恐怕不太妙,要回去看大夫。”
她親口說了這話,佟盟詫異不已。
楊家表姑娘沒受什麼傷,可將軍去山寨裡看了她;夫人傷勢重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將軍卻根本不在夫人身邊。
佟盟隻見夫人精神都快撐不住了,直接叫了人來接手了他的事。
“我親自送夫人回去!”
說完就叫上三五兵將在前開道,又分出人手去縣城找個可靠的大夫來,自己則親自駕了馬車,急往田莊而去。
他這般,鄧如蘊心下感激,可難以支撐的身子卻連一句謝言都說不出來了。
*
滕越離開了土匪山寨。
他那楊家表妹臨走前又清醒了一陣,拉著他問,“表哥是不是去趕她走了?!”
趕她走... ...他們已經把她趕到田莊,甚至趕進了土匪窩裡,還不夠嗎?還要把她往哪趕呢?
她從頭到尾,到底得罪了誰什麼?
就是因為,她嫁給了他?
滕越翻身上馬往她歇腳的地方趕去。
等到了地方,竟有些不知怎麼近前去麵對她。
他目光搜尋著馬車的影子,可是一圈看過來,既沒見到她坐的馬車,也沒看到她半片身影,玲琅也不見了,甚至佟盟都不見了。
滕越眼皮一跳,當即叫了人來。
“夫人去哪了?”
“回將軍,夫人有些不適,佟副將送夫人先回去了。”
“回西安府了?”
將士說不是,“先回同官縣的田莊了。”
如今還去田莊做什麼?
滕越皺了眉,他吩咐了兵將幾句,便也往那田莊而去。
... ...
這同官縣的田莊他從沒來過,若不是到了門前見到了自己手下的兵,尚且不知道哪戶人家才是。
這裡的仆從也沒見過他,隻有一個母親的陪房上前來。
“二爺怎麼來了?”
滕越問了一句,“夫人在莊子裡?如何了?”.
陪房說她身上有傷,“正在房中由大夫處理,二爺彆擔心。”
他進了院裡,才發現這田莊不大,四下裡亂糟糟的,牆邊還有血汙。
陪房解釋,“二爺彆嫌棄,原本這田莊就是老夫人剛買下來的,還沒來得及修葺。鄉下的莊子淺窄粗陋,比不得城裡的宅院,夫人本是奉了老夫人的命,過來修整田莊的,可惜還沒來得及動工,就出了這些事... ...”
陪房要去給他倒茶,他抬手止了。
滕越看著這土牆破瓦的田莊,眸光怔怔。
原來她被他趕出西安,就住在這樣的莊子裡麵... ...
房中有人影來來往往,他還沒走近,卻先看到了蹲在房前樹下的一個小身影。
小玲琅抱著膝蓋將自己縮成了一團,蹲在枯葉飄零的一顆棗樹下麵,她把小腦袋也埋進了膝蓋裡。
似是聽見了人的腳步,才抬起頭來。
小姑娘眼睛紅紅的,眼眶蓄滿了眼淚。。
“怎麼了玲琅?!”滕越不由快步走過去。
隻是玲琅看見是他,卻失望地又把腦袋邁進了膝蓋裡。
她低下頭的模樣,讓滕越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第一次見玲琅是在自家的院子裡,可玲琅當時看他的眼神,顯然見過他,可能還不止一次。
一些場景闖回到了腦海之中。
那天他從城外回來去衛所衙門,在大街上騎馬經過的時候,嘈雜的人群裡,好像有哪家的小孩子,遠遠地叫了一聲。
“姑父!”
那一聲就好像在叫他似得,有一瞬間他想循聲去看一眼。
可他那會沒想起來自己是誰的姑父,便以為在叫旁人,沒有理會。
彼時沒過多久,城裡就刮了風沙,他側過頭去避風,不經意間遠遠地看見了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艱難地在風裡行走。
他當時覺得那女子的身影確實像他新娶的妻子,可那會他隻覺她是憊懶享樂之人,怎麼可能在街市上艱難地抱著個孩子行走?
他那時轉頭走開了,再沒多看一眼... ...
滕越低頭看向玲琅,越看心下越涼。
所以,當時在人群外遠遠看見他,就大聲叫了姑父的人,就是玲琅。
而那個在風沙裡抱著孩子前行的女子,根本就是他的妻子。
但他這個做姑父、做丈夫的,在被簇擁在人群的中央,坐在高高的大馬上,沒有理會她們分毫。
“對不起... ...對不起玲琅,都是姑父不好... ...”
他想去抱她,但孩子卻彆過了身去,躲開了他。
她嗓音啞著,“可是我姑姑怎麼辦?”
她說著,豆大的眼淚從紅透的眼眶裡咣當落了下來。
滕越心下快跳,“姑姑怎麼了?”
小玲琅哭到哽咽發顫,“姑姑... ...姑姑為了保護玲琅,受了好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