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已經開始上了,晚上沒有老師在,學生自主複習,學習委員負責管理班級紀律。
賞南把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麵,豎起來的領口正好擋住咬痕,他沒心情去看疤痕是不是真的像一隻蝴蝶。
“給你帶的麵包。”他把麵包遞給虞知白。
虞知白點了點自己脖子處,示意賞南,“有血腥味。”
[14:他聞得到。]
賞南把衣領往下拉,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頸,新鮮的咬痕深深刻在賞南的皮膚上,他低聲和虞知白抱怨,“被人咬了,好疼。”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蔓延到脖子後麵,連鎖骨都好像被咬裂。
虞知白掀起眼簾,視線短暫地在賞南脖子上停留了幾秒鐘,他紮不出這麼漂亮的頸項,有點遺憾。
“會好的。”虞知白目露安慰。
賞南知道虞知白現在還沒卸下防備,他點到即止,攏好了衣領,聽14彙報獲取到的信息。
[14:張苟,今年18歲,和你不同班,他是另外一個班級的學生,是學校特招進來為了做慈善給彆人看的,他性格怪異,有著許多怪癖,脾氣也非常怪,經常不來上課,不過學校並不管他,隻要他檔案在學校,順利讓他畢業就行了。]
賞,打開了麵包。把麵包上的瓜子仁一顆顆揪下來喂進嘴裡,他吃麵包,先吃果仁,再吃麵包中間最軟的部分,最後再吃麵包邊,他不太愛吃麵包邊。
聽14說完,賞南動作微頓,忽然問道:“每個世界裡,都隻有一隻怪物嗎?”
[14:我不能十分絕對地回答你每個世界都隻有一個怪物,但這個世界,的確隻有紙人一個怪物。]
“哦……”賞南的回複聽起來有些遲緩。
“你說,有沒有可能,張苟也不是人?”
[14:關於這個世界的資料——紙活,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怪物隻有虞知白一個。]
賞南對張苟的猜忌因為14的解釋而消失。
吃完麵包,他轉頭看著虞知白,看對方在做什麼。
他在紮紙。
一遝剪裁得大小相同的白紙,他手裡拿著一張紙折來折去,賞南也看不出他想要紮個什麼東西。
但虞知白手指細長,他皮膚比人類要白,甚至能看清皮膚底下分布的青色血管。
虞知白紮紙時的神情,顯露著一種溫柔的虔誠,他手裡的東西有所關聯,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同類,所以他不僅虔誠,還懷有憐憫。
這一幕很養眼。
“紙人也有血管嗎?”賞南欣賞著虞知白的動作,輕聲問道。
虞知白動作停下來,他緩緩看向賞南,過了幾秒鐘,他彎了彎嘴角,“都是假的。”
“也是畫的?”
“不是,我是我外婆做的,”虞知白繼續低頭折自己手裡的東西,能看出來翅膀的雛形,但看不出具體是個什麼事物。
“你外婆?”
“嗯,她年輕的時候,是我們那裡很有名的神婆。”
[14被提供了關鍵詞,給出信息的速度很快:虞知白,母親虞舍,外婆叫…..虞昌月,虞昌月年輕時是遠近聞名的神婆,可以行走在陰陽之間,不過後來金盆洗手了,專心帶虞舍和虞知白。]
[14:虞舍出車禍當場身亡,虞知白被送到醫院時隻剩一口氣,醫生宣布可以帶回家準備後事,虞昌月便將已經亡故的女兒和重傷的外孫帶了回家。虞昌月紮得一手漂亮的紙人,也會不少手藝,虞知白就是這樣在她手裡變成了紙人,剛變成紙人的時候,靠著那最後一口氣,虞知白還有著人類的感知,那絲魂識消失以後,虞知白徹徹底底成為了紙人。]
[14:它和虞昌月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虞知白現在的所有行為,一部分是記憶當中的,一部分是效仿人類。]
[14:南南,你不要覺得它和善,你不要被蒙騙,他黑化值從昨天下降了0.5之後便再沒有任何波動,他身上死氣特彆重。]
賞南抬手,戳了戳虞知白的肩膀,“你,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
“你說的,我們是朋友。”
“送給你。”
虞知白把手中的成品送給了賞南——一隻恰好掌心大的紙蝴蝶。
“本來應該是藍色的,但我在學校沒有顏料。”虞知白似乎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的身份有多詭異。
[14:它沒把你放在眼裡。]
賞南收下了這隻蝴蝶,“很好看,謝謝。”
虞知白卻追問:“哪裡好看?”
“……”賞南撫摸著紙蝴蝶的翅膀,“翅膀,翅膀好看。”
如果不是紙白色,那這隻蝴蝶一定栩栩如生,翅膀展開,軀體纖長,甚至還做了兩根探出去的觸角,凸出的眼珠簡單用黑筆點過。
這隻紙蝴蝶便因為點睛而活了。
“翅膀太脆弱了,很容易折斷。”虞知白說道。
魯揚在前麵用手撐著腦袋,看賞南因為虞知白送的那麼一個玩意兒興高采烈,嘖了聲,就虞知白,和路上的叫花子有什麼區彆,也值得賞南這種大家族的繼承人去把他當個寶?
魯揚打了個哈欠,看著虞知白的眼神越發陰狠,就在今天早上,他的作業全部變成了碎片,他有很大的把握肯定,這件事情一定是虞知白做的。
可魯揚沒有證據,他下午甚至去安保科調了監控,一切正常。
他放在膝蓋上的左手慢慢攥緊,他恨虞舍,如果她沒有出現,他父親不會到家便要和母親離婚,母親不會跳樓自殺。
他沒有家了,他過得不開心,他也不要虞知白過得開心。
如果賞南要和虞知白站在一起,那就一塊兒去死吧,他有大把的手段悄無聲息弄死這種一點苦頭都沒吃過的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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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拜拜啊,我奶奶做了牛肉乾,明兒我帶兩包給你吃啊。”下晚自習的時候,張滬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和後邊的賞南說道。
“好,那我也給你帶吃的。”賞南應著,同時看了虞知白一眼,“我走了,明天見。”
虞知白抬眼,朝他輕輕一笑,“我的朋友,明天見。”
賞南將書包背到肩上,思考幾秒鐘,還是把桌子上的蝴蝶拾起來放到了外套口袋裡。
他在校服外麵套著黑色的牛角扣大衣,頭發有些長了,不管是額前的碎發還是落在頸上薄薄的發絲,教室裡燈光明亮,落在他的頭頂已經朦朧,像一隻自然顯現在他頭上的在發著光的光圈。
他低頭,將蝴蝶小心翼翼地往口袋裡放,滿眼悲憫,宛如神祇。
司機提前了二十分鐘到校門口,恢宏寬闊的私立貴族高中大門,大門上的牌匾刻著“回南坊市昌育高中”,底下一行小字——教書育人,師之本分。
昌育高中的升學率和回南方市的公立一中可以一較高下,昌育高中不僅與國內眾多高校合作,與國外許多學校也有密切的往來,每年會有三分之一的學生去到國外學習。學校在發展藝體專業的同時,也開設了好一些小眾語言班,每個月的校內活動更是花樣百出,從這裡出去的學生,左右是差不到哪兒去的,更何況,同學都非富即貴,人脈即資源。
所以每年都有家長鉚足了勁想把自家孩子送進昌育高中,但門檻要命的高。
昌育高中沒有住宿生,高一高二的晚自習在一個小時之前就結束了,高三的則要晚一個小時,現在出來的幾乎全是高三的學生。
門口有保安維持秩序,學生家長以及家裡有司機保姆接送的學生實在是太多,排著隊的車流見頭不見尾,甚至還有自帶保鏢站在車旁的。
李厚德來得早,挑了個好位置,一邊看賣農產品直播一邊等自家小少爺放學。
賞南已經出了教室一會兒,他低頭看了一眼司機給自己發的消息。
一個小時之前發的:小少爺,我到了。
賞南握著手機,下課鈴卻剛響,各個教室的學生湧出到走廊,走廊擁擁攘攘。
自己還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都這麼久了,他還沒走出教學樓。
從後麵過來的幾個男生推搡打鬨,撞到了賞南,敷衍地說了聲“哥們兒不好意思哈”,扭頭繼續和好友打打鬨鬨往前跑去。
賞南在原地站了幾分鐘,他臉上全是熱出來的汗水,表情茫然,眼睛像是被春水浸泡過後般的潮濕。
季節雖然已是入冬,可賞南已經在教學樓打轉超過一個小時
幾分鐘過後,他僵硬地轉身,果然,那幾個男生又一路推推搡搡地嬉鬨而來……
“哥們兒不好意思哈!”撞到賞南的人對賞南敷衍一笑,被旁邊人攬著肩膀,嘻嘻哈哈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