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活 牽手(2 / 2)

李厚德眼睜睜地瞧著自家小少爺朝那個男生追過去,他回想起今天出門來接小少爺時,夫人那陰沉的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賞家不知怎的,明明能好好過日子,但自從先生去世後,賞家留一個女主人和一個尚未成年的幼子。一般來說,如果是正常人家,留下來的兩人一定是相依為命感情極好極深,但這母子倆偏不,仇人一樣,當媽的往死裡揍當兒子的,當兒子的對當媽的也沒一絲身為晚輩應有的尊重。

原來有錢人哪怕有錢,也還是可以把日子過得一地雞毛啊。

虞知白在前頭走著,路燈投下來,影影綽綽。

賞南追上去,趁機從後麵拽住了虞知白的衣袖,“魯揚他們就等著你落單,我送你回去。”

虞知白回過頭來,賞南隨即鬆開了拽著虞知白衣袖的手指。

虞知白搶先一步,接住了賞南快要落回身側的右手,食指勾著賞南的小拇指,他看見賞南對自己這個舉措露出驚訝的表情,桃花眼睜得大而漂亮。虞知白第一次覺得人類漂亮,就是從賞南身上感受到的。

“為什麼會驚訝?”虞知白將賞南輕輕往自己身邊拽,“我們是朋友啊。”

賞南被輕而易舉拉到了虞知白身旁,虞知白的手指很涼,冰冰的,除了體溫以外,其他的都和人類無異。

賞南不知道怎麼樣開口,怎麼樣開口告訴這隻紙人,朋友和他以為的不一樣。

“不能牽手?”虞知白見賞南始終用錯愕的表情看著自己,疑惑道。

“不……不是的,可以。”賞南放棄掙紮了。

[14:黑化值往下降了2.5,目前是48,南南,乾得漂亮!]

“還好,隻是讓他牽了手而已。”賞南看著自己被虞知白牽住的手,莫名覺得,紙人挺好哄的。

南北直街兩旁種的銀杏樹早就在秋天結束時掉得一乾二淨,地上落葉也被清掃乾淨,光禿禿的枝椏,被燈光一晃,在地上形成蜿蜒曲折的黑影。

今天因為賞南,魯揚他們的打算落空。

幸好幸福小區距離昌育高中不算特彆遠,到了小區門口時,賞南把手從虞知白手中掙脫出來,看了看他身後,“到了,你進去吧。”

幸福小區很老舊了,拱形大門上的幸福小區四個字,經過不斷的日曬雨淋,表麵那層漆已經掉光,生鏽的鐵門朝兩旁大開,小區內沒有燈,比外邊還要漆黑,看著陰森森的。

虞知白麵色倒還好,沒有紙人的雪白色,路燈燈光從側麵打來,窄挺的鼻梁在另外半張臉投下朦朧不清的光影,他看人時是盯視,偏又不是人類的眼睛和眼神,看得人心底發涼。

“拜拜。”

賞南說了再見,轉身離去。

虞知白還久久站在門口,直到賞南身影不見,他才從書包裡拿出一張小紙片,同時拿了筆,給紙片點了五官,在背後寫了幾個字,才把它丟到地上。

小紙片人急急忙忙地去追賞南,它要遵循主人的旨意,去送主人的朋友安全到家!!!

虞婆子在肩上披了張起滿毛球的紅黑相間的毛毯,她站在六樓的陽台,臃腫陳舊,像布滿灰塵的一樽老人瓷像,臉上皺紋清晰深刻,她一直看著那個男生走遠,身影消失在那棵老槐樹後麵。

聽見客廳的門開了,她把毯子裹緊,年紀大了,腿腳不太靈便,走得有些笨拙,剛進來的虞小羽趕忙跑過去扶著她:“外婆,你怎麼站在這裡?年紀大了吹風會死掉的,你這麼老了,小白都沒辦法把你紮成紙人。”

虞婆子狠狠剜了她一眼,但還是重新回到了沙發裡坐下,老舊的沙發發出悠長的呻/吟,好半天,屋裡才安靜下來。

虞知白還在屋裡走動著,他抱著一遝閃著微弱但璀璨的珠光白紙出來,放在茶幾上後,虞小羽殷紅的嘴唇慢慢張大,“你不是很寶貝你這個紙嗎?”

和市麵上的珠光紙不同,虞知白所使用的東西,都帶著一些或大或小的功能和作用,但這紙其實還不如剪小紙片人的紙,就是漂亮,看似有硬度,實際上軟得像人皮,並且帶著溫度。

虞知白從來不給它們用這種紙,就連和他十分相像的小狗,都是很普通的五毛錢一大張的白紙紮的,小氣死了。

虞知白從手機裡調出來一張照片,照片裡的人是賞南,是張雪麗發到群裡的登記照。

不用瞪大眼睛挨著挨著翻找,賞南很醒目。

骨相柔美,輪廓清晰,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皮或者肉,連毛孔都瞧不見,嘴角上揚得恰到好處,眼瞳帶著淡淡的棕,像昂貴的未經雕琢的寶石。

虞婆子說過,紮紙人簡單,用上標準的模具,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樣子紮,不點眼睛,其他巨在,就可以了。

但她還說,想紮一個漂亮的紙人卻很難,紙人是紙做的,內裡是空的,而真正的美人卻一定有著一副遠勝皮相的骨架。

虞知白看見賞南的第一眼,就知道對方擁有著一副世界上最完美的骨架。

不管是頭顱,還是指骨、脛骨…

虞小羽看著虞知白平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發出驚歎,“哇,我的媽耶,他好好看!他是紙人嗎?”

“他是人類,是我的朋友。”

“小白你有朋友啦?”虞小羽捧著臉,“那你現在是準備把他紮成紙人嗎?”

虞小羽沒有眼皮,隻用墨水在眼睛位置點了兩下,她發出嗬嗬嗬的笑聲,“紮成紙人,你和他,就可以做一輩子的朋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