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演習。
裴染離開窗邊,順手把窗簾拉上,下意識地看了眼手環上的時間。
下午一點四十。
她回到門口。
貓眼裡還是紅的,走廊裡沒人,那條狗不知道跑哪去了,也沒再綻開第二朵“花”。
裴染觀察了片刻,才扭動門把手。
開門的一瞬間,濃重的血腥氣撲鼻而來,嗆得人本能地想乾嘔。
到處都是血和不明部位的碎肉,像誤入被轟炸過的屠宰場。
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也碎成了片,連鞋都碎了,隻有手環,大體保持了原樣,被震飛了,落在門口的一角。
虛擬屏的功能居然還是好的,碰撞之下,屏幕打開了,正懸在半空,默默地亮著。
是鎖屏界麵,浮著四十分鐘前收到的一張圖片,白底,黑字。和裴染收到的那張一樣。
裴染瞥一眼屏幕,就蹲下身,仔細檢查爆炸現場。
這樣近距離觀察,她又推翻了自己剛剛的判斷——
這種爆開的效果很眼熟。碎塊均勻,噴濺距離不算遠,非常收斂,完全不像是由內而外的單點爆炸留下的痕跡,更像原來那個世界的一種武器——極爆槍。
極爆槍是一種特殊的武器,可以遠距離定點攻擊,無視任何遮擋,指定覆蓋範圍內,物體會被強大的衝擊撕成碎片。
地麵上有燒灼過的弧形痕跡,裴染撥掉碎肉,手指沿著弧形向前。
弧形一路延伸到了公寓的門板上。
這是一個完美的環形,目測半徑一米。和極爆槍會留下的痕跡一模一樣。
在環形範圍內,門完好無損,手環也在,但是人沒了,那條狗的尾巴和後腿落進這個範圍,也跟著碎了,如果是極爆槍的話,意味著槍被精準調校到了打擊生物體的能量等級。
也就是說,它以被害者為中心,構建一個半徑大約一米的死亡之環。
合理推測,所有進入這個死亡之環內的生物體,包括人類,也同樣都會被撕成碎片。
裴染檢查完,沒再理會滿天滿地的零碎,動手把門口地上的小紙箱拖進來,才重新關好門,上了反鎖。
箱子離爆炸的中年男人很近,表麵濺滿了血漿和碎肉,裴染去廚房找了塊抹布,把它們全部擦掉。
洗掉手上的血汙,裴染拿了把水果刀,劃開紙箱。
是昨天網購的食品,應該是今天早晨她還在睡覺的時候送過來的。
小紙箱打開,裡麵裝著各式罐頭和壓縮餅乾,碼得整整齊齊。
手裡有資源,裴染的心定多了。
她整理了一遍思路。
這不是演習,也不是遊戲,是一次真實的攻擊,死人的血肉不會作假,裴染剛剛聞過,也摸過了。
目前看來,暫時能總結出的誘因,就是說話。
出聲就會死。
甚至連一個象聲詞,“啊”,都不行。
人類不行,但是動物可以,剛才那條狗也“嗷”地嚎叫了一聲,卻什麼都沒發生。
裴染連續觀察了三次攻擊,數了一次秒,從開口到自爆,都是大概三秒鐘的時間。就如同有什麼東西需要花費三秒鐘,才能確認這些人正在說話一樣。
如果那張警告圖片裡說得沒錯,不止說話,發送文字也同樣會死。
警告信息不是隻發給她一個人的,死在門口的鄰居大叔也同樣收到了,不知是沒看到,還是隻當是詐騙,沒當回事。
從他們臨死前的毫無防備和慌亂判斷,這應該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
今天中午收到警告短信之後,還聽到外麵路上有行人在說話,那時候還沒有爆炸。那條短信更像是提前了一小段時間的預警。
沒過多久之後,爆炸就開始了。
現在不知道的是,是不是隻有這幢大廈附近會爆炸,城市的其他地方,或者聯邦的其他地方,是否還安全。
知道了出事的範圍,才能決定要往哪裡逃。
不過警告短信裡的第一句就是“聯邦所有公民請注意”,感覺非常不妙。
可惜現在沒有網,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裴染回到窗口,把窗簾撥開一條縫,看向窗外。
路麵上,目所能及之處,血花又多了幾朵,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人,也沒有懸浮車。
沒有帶著槍械四處屠殺的敵人,也沒有慌亂逃跑的人群。
比喧囂混亂更恐怖的,是寂靜。
一潭死水一般,死一樣的寂靜。
裴染合好窗簾。
決不能出聲。絕對不能出聲。裴染反複洗腦自己。就算是自言自語也不行。
要想活下去,就得保持絕對的安靜。
她低頭看向手環。
手環有信號,還是滿格的。
剛才在路上炸碎的保安曾經試著打過治安局和市政熱線的電話,打不通。沒有任何消息來源,唯一的消息渠道就是那條沒有發信人的短信。
裡麵說,不能發送文字,圖片交流才是安全的。
這個世界的通訊方式和協議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裴染思索,發送圖片和發送文字時,傳送出去的應該都是字節流,沒有區彆,那為什麼圖片可以,文字就不行?
想不通。
她翻了翻通訊錄,眼睛落在艾夏的名字上。
艾夏說過,她家住在這座城市的最西邊,也許可以問問她那邊的情況,是不是也有爆炸。
得給她發送一張圖片。
原主存的表情包不少,裴染翻了一遍,從裡麵挑出一張困惑貓貓頭。
小貓腦袋上頂著一排問號,一臉懵。
裴染對著那張貓貓頭,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