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49,停在原地。”
機械甲蟲的警報聲傳來,證實桑托斯眼前不是幻覺。
經曆過一場爆炸,穀緒沒有留下一道傷口,僅是囚衣出現破損,一隻袖子破碎,外套下擺變成布條,淩亂的掛在身上。
“17549,停下!”
嗡嗡的振翅聲盤旋不去,機械甲蟲發出嚴厲警告,口器背後凝聚白光。
兩隻機械螳螂包圍上來,刀鐮危險舉起,鋸齒狀的一側閃爍寒光,能劃開堅硬的金屬。
無視機械甲蟲的警告,穀緒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眨眼間襲至桑托斯麵前,冰涼的手指扣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抓住他的右臂。
桑托斯來不及做出反應,肩關節處一陣撕扯,劇痛驟然襲來。
裂帛聲中血雨膨開,他茫然地低下頭,右臂竟從肩膀脫離,傷口處湧出大量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身體。
斷掉的手臂滾落在地,手腕內側朝上,沾染一層沙粒。皮膚上清晰烙印著一行數字,代表他在監獄的序號。
桑托斯單手捂住傷口,因劇痛跪倒在地,發出淒厲的哀嚎。
“啊!”
“我要殺了你!”
他凶狠地撲向穀緒,當場被踹飛數米。
幾名同夥見他飛過來,很沒義氣地飛速閃開,任由他後背著地傷上加傷,左腿不自然彎曲,再也爬不起身。
公然無視警告,之前不能說沒有,卻是少之又少。
觸犯監獄規則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極少有人膽敢以身試法。
“星盜先挑釁,還引發了爆炸,事情或許會有轉機。”
“監獄長沒露麵。”
“他去了哪裡?”
人群中傳出竊竊私語。
相比穀緒的下場,他們顯然對監獄長的動向更感興趣。
萊格看向混亂中心,視線落在穀緒身上,神情稍顯凝重。在看守的警告下,他和獸人們蹲在一起,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五層的囚徒散落在人群外圍,饒有趣味的看著眼前一幕。個彆人竟在笑,肆無忌憚,充滿了殘佞與瘋狂。
“17549,警告!”
機械甲蟲數次發出警告,隨時會發動攻擊。
穀緒反手抹去臉上的血點,掃一眼地上的斷臂,一個猜測在腦海中成形,原來芯片脫離身體並不會爆炸。
“17549,退後!”
法烏提持槍走上前,數名看守跟在他左右,全部槍口平舉,能量調至最高。
如果穀緒不退後,他們會立刻開槍。
監獄長要求穀緒活著,沒禁止射傷他。對於挑釁規則的存在,監獄的管理者從不會手軟。
這是他們的職責。
“退後!”
嚴厲的警告聲中,穀緒表麵做出讓步。
在轉身之際,瞳孔中浮現一抹暗光,鎖定趴在地上哀嚎的星盜。
桑托斯突然停止慘叫,他單手抓住腦袋,身體以詭異的角度扭曲,嘴巴大張卻發不出聲音。
他開始瘋狂地撞向地麵,力氣大到能撞碎顱骨。
一下、兩下、三下……
眾人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無論囚徒還是看守,集體驚在原地,都忘記了做出反應。
空氣陷入凝滯,隻有撞擊聲持續不斷。
直至聲音停止,桑托斯扭曲地倒在地上,顱骨破碎,表情猙獰,抽搐兩下停止了呼吸。
他眼眶崩裂,眼球向外鼓起,樣子十分恐怖。鼻孔、耳朵和嘴巴同時流出鮮血,混合著另一股清液,粘稠,殷紅。
液體浸入黃沙,在熱風中乾涸,凝結成大片暗色。
桑托斯死了。
眾目睽睽之下,顱骨被自己撞碎,大腦變成渾濁的漿液。
他的死狀相當淒慘,但沒人在乎。即使以星盜的標準衡量,他謊話連篇又出賣同夥,手段過於下作,也是死有餘辜。
“放風結束!”
看守吹響哨子,打破凝滯的氣氛。
他們並不在意星盜的死。至於對穀緒的懲罰,要等監獄長歸來才能定論。
“立即返回監舍!”
哨音穿透熱風,異常尖銳。
在看守的催促下,囚徒們陸續站起身,魚貫返回主棟建築。
機械蟲守在大廳中,碩大的複眼和集合眼翻滾圖像,監控每一個角落。
人群緩慢移動,秩序井然,比平日裡更加沉默。
穀緒的身邊出現真空。
目睹操場上一幕,少有人願意接近他。或是警惕,或是畏懼,亦或是明哲保身,大多選擇敬而遠之。
與之相對,一隻機械甲蟲尾隨他穿過大廳,實行嚴密監控。
紅光掃描全身,探照燈一般。穀緒絲毫不受影響,穿過人群來到升降梯前,等到金屬門開啟,邁步走了進去。
幾道身影走在他身後,慢他一步進入梯廂。
空間仍有富餘,其餘人卻不再上前。金屬門很快合攏,顯示屏上的數字開始跳躍。
隨著梯廂上升,光線明暗閃爍。
拂過人的臉頰,如幻燈片交替,浮光掠動,交織成一幕虛影。
叮地一聲,升降梯抵達第五層。
金屬門向一側滑開,嚴珣和雲霽先一步走出,伽羅緊隨其後。
灰發的伊戈爾短暫駐足,盛滿歲月和智慧的眸子移向穀緒,說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年輕人,眼睛所見未必是真實。”
對上伊戈爾的視線,穀緒眼底沒有絲毫波動:“真實?”
“真實與虛假,正反之隔。”伊戈爾抬起手,翻轉手背和掌心,分明是意有所指,“正如白天與黑夜。”
話落,伊戈爾邁步走出升降梯,與停在走廊中的嚴珣擦肩而過。
“伊戈爾,偉大的校長,公正的執法官,突然好為人師?”嚴珣語氣柔和,聽不出半分惡意。燈光落在他的發上,浮現聖潔的白,卻渲染出駭人的冷意。
伊戈爾短暫停下腳步,目光慈祥,儼然是一名和善的長者。
“我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出於好心提醒。”
“是嗎?”
“當然。”伊戈爾繼續邁步,聲音隨之遠去,“嚴珣,我也曾是你的老師。”
穀緒進入走廊時,伊戈爾已經離開,嚴珣仍留在原地。
他邁步走向前,不打算與對方交流。嚴珣卻握住他的胳膊,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反製。
兩股力量短暫交鋒,同樣地強勢,勝負難分。
“不要輕信伊戈爾。”
“我不相信任何人,無論是他還是你。”
穀緒先一步鬆開手,繞過嚴珣繼續向前。
兩人錯身而過時,一縷銀絲滑過穀緒肩頭,猶如清風掠過水麵,短暫掀起波瀾,很快就了無痕跡。
監舍大門關閉,走廊內變得靜悄悄,唯有看守巡邏的腳步聲回響,頭頂閃爍監視器的紅光。
監舍外,熱風席卷建築群,烘乾殘存的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