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懲罰。”
喻非單手負在身後,拇指摩挲著指關節,目帶審視:“無視警告,違抗命令,禁閉增加三天。”
五天禁閉無異於一場折磨,換做任何一名囚徒都會感到絕望。
穀緒的表現異於常人,他拉起破損的外套,淡漠地點了點頭:“我接受。”
冷靜,無害。
與幾分鐘前截然不同。
“那麼,晚安。”
嚴珣微笑著彎腰,動作略顯誇張卻不失優雅。
消失的金屬牆光速閉合,重新隔開兩間囚室,遮去對麵人的身影。
“法烏提。”
“是,監獄長。”
“取一套新的囚衣。”
喻非轉身走出囚室,不擔心穀緒是否跟上。
在先時的爆炸中,穀緒的囚衣變得破破爛爛,外套失去一隻袖子,像是破布一樣掛在身上。
依照監獄規定,他可以領取一套新的囚衣。
然而穀緒沒有申請,看守們樂得遠離他,自然也不會多此一舉。
經監獄長提醒,法烏提也注意到穀緒的模樣,全身上下破破爛爛,配合瘦削蒼白的外表,簡直像荒蕪星的流浪者,的確是有礙觀瞻。
“抱歉,監獄長,是我的疏忽。”他主動承認錯誤,隨即打開通訊器,命人從倉庫進行調撥。
三人離開走廊,走向監舍大門。
機械甲蟲全部留在身後,分成兩批清理囚室,修補損壞的地板和牆壁。
見沒有熱鬨可看,囚徒們陸續打著哈欠回到床上。金屬門重新落下,遮去走廊內的明光。
升降梯旁,一名看守接到命令,帶來一套囚衣等在門前。
“換上。”
喻非抓起外套丟給穀緒。
後者單手接過,扯掉身上的破布,並不避諱四周的目光。大概是壓在倉庫中時間太久,囚衣有一股灰塵的味道。他並不介意,利落地套在身上扣上扣子。
穀緒更換囚衣時,銀腹狼蛛自天花板滑落,藏在了他的耳後。
原本該爬進外套的口袋,奈何時間來不及,隻能退而求其次借穀緒的頭發遮擋,偽裝得還算成功。
穀緒係上最後一枚紐扣,升降梯剛好打開。
喻非率先走進梯廂,示意穀緒跟上。同時對法烏提說道:“你可以去休息。”
“是,監獄長。”
法烏提停下腳步,和看守並肩站在原地。
金屬門向一側滑動,升降梯關閉,開始飛速下行。
顯示屏上光芒跳躍,直至抵達一層,數字終於定格。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升降梯,穿過大廳時遇到巡邏的看守,監獄長腳步不停,穀緒側眼打量,發現大廳內沒有任何死角,機械蜈蚣盤踞在樓梯口,監控比白日更加嚴密。
走出大廳後,迎麵有夜風襲來。
沙漠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烈日炎炎,站在太陽下如受火烤。日落後氣溫急劇下降,有時會起狂風,完全能把人凍僵。
在監獄的這段時日,穀緒的行動十分有規律,監舍、操場和餐廳,完全是三點一線。診療室是唯一的意外。
若非這場突來的禁閉,他壓根不會在夜間外出,更不會走出主棟監舍。
夜色寂寥,今夜沒有風暴,操場變得格外冷清。
月亮投下慘白的光,籠罩夜色下的監獄。成排木架紮在操場中央,底部延伸出扭曲的暗影。
星盜被懸掛一日一夜,五感變得麻木,身體漸漸失去知覺。彆說是慘叫咒罵,連呻-吟聲都低不可聞。
兩道身影穿過操場,先後經過木架下,始終未引來星盜的目光。
有人注意到了,隻是沒有力氣思索,頂多轉動一下眼球,繼續在寒風中等待死亡。
禁閉室位於監舍東側,是一座被金屬包裹的建築。
建築共有兩層,金屬外牆密不透風,隻有通向內部的大門,找不出一扇窗戶。屋頂同樣以金屬打造,呈圓弧形,沒有任何棱角。
整體看去,建築造型奇特,像是一個金屬圓筒釘在地上。
來到建築前,喻非單手覆上門扉,長方形的控製板向上升起,用來識彆生物特征。
“監獄長,十二區管理者。”
平板的機械音重複兩次,金屬門向內敞開,現出一間空曠的大廳。
大廳內沒有燈,入目一片漆黑。
月光從背後落下,兩人的影子在地麵拖長,誇張且詭異。
一部升降梯孤零零立在大廳正中,垂直上下,隻有監獄長才能開啟和關閉。
“從現在開始計算時間,五天禁閉。”
五天時間內,囚徒將與外界隔絕,徹徹底底陷入孤寂。異種能長時間不進食,但會有饑餓感,對接受懲罰的人來說同樣是一種煎熬。
穀緒走進升降梯,金屬門在身後關閉。身周空間狹窄,逼仄壓抑,四麵牆壁映照出人影,不斷變形扭曲,極易引發負麵情緒。
梯廂開始上升,眨眼來至二層。
停頓兩秒,金屬門自行滑開。
一瞬間強光湧入,黑暗被光明蠶食,堪比日夜輪替。視野中充斥明光,白茫茫一片,再無第二種顏色。
穀緒短暫閉上雙眼,再睜開時,已經能適應室內的強光。
他走出升降梯,腳踩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金屬門應聲關閉,邊緣與牆壁嚴絲合縫,徹底隔絕房間內外。
一間石砌的密室,屋頂、牆壁和地板都在發光。
置身這樣的空間內,分不清白天黑夜,算不出時間流逝,精神的折磨比肉-體更加可怕,意誌不夠強韌,隨時都可能發瘋。
“禁閉室。”
穀緒繞著房間走動,指尖擦過牆壁,鋒利的指甲刮過牆體,發出刺耳的切割聲。
熟悉的能量在四周流淌,順著指尖流進體內,融入血管和每一寸肌理,被貪婪地吸收。
“能源石。”
穀緒搓掉指尖的碎末,舔了舔牙尖,靠著牆壁坐下,舒展開兩條長腿。
的確是個好地方。
五天的時間不算長,或許還有些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