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遠及近的鞭炮嗩呐聲響在耳邊,屋內眾人一下沸騰熱鬨了起來。
“迎親隊伍來了!”
“快快!拿蓋頭來!”
凝煙看著鏡中裝扮的有些陌生的自己,身後是忙碌的丫鬟、喜婆、媒人,心裡酸酸的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嫁人了。
大紅的蓋頭罩下,視線被徹底擋住,她在眾人的攙扶下走出屋子。
耳邊熱鬨哄笑的聲音不決,凝煙攥緊手裡的紅綢,走得小心翼翼,一直到垂花門邊,攙著她的人才停下。
“新官人還不扶新嫁娘入轎子。”
不知誰先說了一句,接二連三的人都跟著開始催促。
葉南容嘴角掛著敷衍的笑,在眾人的起哄下走上前。
凝煙透過蓋頭底下的縫隙,看到一雙腳停在自己麵前,墨色的雲紋靴,衣擺的邊沿如她的嫁衣一般濃紅。
是她的夫君。
她將手裡的紅綢攥的更緊。
葉南容居高臨下,端看著麵前嬌小小的身影,這便是他要娶的女子。
蓋頭遮住了她的樣貌,唯有攥著紅綢的手露著,白皙不見瑕疵的一雙手,在家中無疑也是嬌生慣養的。
他扯了扯嘴角,拉起紅綢的另一頭,帶著她朝花橋走去。
葉府此刻早已是賓客滿座,宴席處熱鬨至極,葉老夫人和幾房的老爺家眷都在喜堂等著接親回來。
下人喜衝衝的進來稟報,“老夫人,再轉過一個街口,接親隊伍就到了。”
葉老夫人含笑點頭,又想起問:“六爺可回來了?”
“六爺讓人來傳話,說宮中還有些事,要晚些回來。”
今日是二房辦喜事,葉忱有事不在也不是太打緊,葉老夫人頷首,“不妨事,你們把前頭照料好就行。”
“欸。”下人應了聲又急跑到照壁下去候著。
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穿過熱鬨的街集,停在葉府外。
街兩旁都是伸長著脖子看熱鬨的百姓,都好奇這三公子娶了怎麼樣一個姑娘,能有這氣運進葉府的門,那是多少人做夢都不想敢的。
奈何眾人隻能瞧見一抹倩影從轎中走出。
凝煙一刻不敢放鬆,按照規矩禮數跨過火盆,隨著喜綢那端的夫君走進喜堂,在儐相的唱聲中拜過天地。
“送新娘子入洞房!”
凝煙全程就像被人牽著線的風箏,又被女眷簇擁著去了洞房,直到屋門關上,隔絕了外頭的吵鬨,她終於將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些。
不由得把手心按到心口,撲通撲通,跳的好快。
喜婆低下腰在她耳邊說:“夫人稍安勿躁,郎君接待過賓客就會過來。”
她心跳的更快了,想起方才透過蓋頭看到那道修長挺直的身影,赧然咬住一點唇瓣,輕輕點頭。
天色漸漸變黑,葉南容卻始終沒有過來,屋內喜婆和媒人都開始嘀咕,“郎君怎麼還不回來?”
喜婆喚來院中婢女,“你去瞧瞧怎麼回事。”
婢女應聲。
凝煙隻聽她走出去沒幾步,就又快跑了回來,口中興衝衝喊著“來了來了。”
凝煙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弦立刻又七上八下的跳亂起來,隔著蓋頭,她感覺自己被籠罩在一道身影之下,隨之而來的,還有那人身上淡淡的酒味。
“郎君可以揭開新娘子的蓋頭了。”
喜婆話音方落,凝煙麵前的蓋頭就措不及防的被揭了去。
隨著那一方濃紅在眼前滑過,凝煙翕動羽睫,倉皇抬眸。
她在搖晃的燭光中看到一張極為清雋好看的臉,噙著酒意的一雙眸微眯起,目線慢悠悠朝她看來。
凝煙羞慌的垂下頭不敢再看,但她知道男人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
眼下的紅意一直蔓延到耳珠,血色從肌膚底下透出,紅豔的連那對珊瑚耳鐺都遜了色,貝齒輕咬在嫣唇上,留下細細的齒印。
豔若芙蕖的一張臉,鼻尖綴著一點細小的嫣痣,給她的美又添了一份嫵媚情態,將少女的青澀和惑人的嬌媚揉摻在一起,竟沒有一絲違和。
葉南容眼裡有一瞬間的吃驚,很快又恢複平靜,再貌美有如何,這樁婚事他不喜,這個人,他也同樣不喜。
“還有什麼彆的儀式?”葉南容問。
按理還要飲合巹酒,唱撒帳詞,喜婆剛要回話,葉南容又道:“退下吧。”
喜婆張到一半的嘴僵硬閉上,看到葉南容臉上非但沒有喜色,眼裡神色也冷淡,心裡生出一些微妙的異樣,臉上則還是掛著笑,“春宵一刻值千金,郎君想必是心急了,那我們就退下了。”
凝煙聽著喜婆意有所指的話,指尖微微蜷起,更加不敢把眼睛抬起來,心臟跳亂似失了節拍的鼓點。
眾人退下,屋內隻剩下兩人,安靜到凝煙能聽見自己紛亂的鼻息。
葉南容再看向她時,眼神裡就隻剩下了冷漠,“你也累了一日,早些安歇吧。”
凝煙懵懂抬眸,不明白他這是何意。
葉南容已經轉身去了淨室,清淩的流水聲斷斷續續傳來,很快又恢複安靜。
凝煙全程緊張著,看到挺拔的身影從玉屏後走出,她稍挺了挺背脊。
葉南容已經換下喜服,披著素色的中衣,目光投到她身後的床榻上,少傾才走過來。
身影逼近,凝煙呼吸都快停住了。
葉南容走過來,卻隻是上了床,背對著她躺到裡側,留給她的背影疏離冷硬。
凝煙怔怔開著他,眼裡的忐忑羞怯被無措取代,她不知所措更不知該如何麵對接下來的狀況。
眼前的男人雖然已經是她的夫君,可事實上他們還陌生,今日之前更是沒有見過。
他與她想象中的一樣俊逸出眾,她的欣喜,讓初生的情芽得到滋養,小小的冒了芽尖,又怯怯觀望,那他對自己,可中意?
葉南容默不作聲的躺著,身後少女淺淺的呼吸聲彰顯著她的忐忑,良久,他才聽到她站起身,輕手輕腳的去洗漱。
葉南容閉上眼。
凝煙洗漱回來,走到床邊,躊躇著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兩人之間隔著半尺的距離,凝煙睜著眼睛躺了許久,直到下唇都被咬得有些腫了,她的夫君也沒有任何動作。
泛著水光的眼眸裡生出細微的落寞和委屈,他是不喜她嗎?
凝煙安慰自己,興許隻是他吃多了酒所以疲累,雖然這個理由站不住腳,可卻是她最需要的。
隻是今夜是他們新婚之夜,他就這樣睡去,明日該怎麼交代。
凝煙想起臨行前祖母的交代叮囑,眼裡滿是掙紮羞恥,猶豫再三,才鼓足勇氣轉過身,用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攀住葉南容的腰。
她反複吞咽著紛亂的呼吸,竭力突破女兒家的矜持,將自己的身子靠過去,“……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