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醫毒不分家,修丹道的一向都會用毒,鷲曲也不例外。
好歹是曾經麵對麵交過手的人,哪怕沒給瑤持心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但仔細想一想,多少還是能找回一點記憶。
當初似乎正因為這小白臉臧毒在暗器之間,開局滿場跑,遠距離朝她扔銀針放冷箭,她頂了一會兒耐不住中毒太疼,沒多久就喊停下場了。
所以鷲曲主要的攻擊性術法應該是毒沒錯。
“除此之外,他好像還會畫一些控製類的陣符,以及隔空點穴的手段。”
奚臨:“隔空點穴?”
這一點她也是聽來的,雪薇對鷲曲的那場比試瑤持心並未親自去看,隻因門派上下討論得過於激烈,便或多或少知道了點前因後果。
丹修其實大多都是煉丹濟世的大夫,未必精通戰術,在如此一對一的比試之中,最大的優勢是其驚人的自愈力。
他們若受外傷,會比尋常修士恢複得更快,可能剛挨上一刀,轉個身就複原如初了。
據說那小白臉彼時隔著老遠對雪薇比劃了兩下,不知怎的,她不僅傷勢難愈,連當場給自己療傷都不起效用。
即便是剛入門的修仙者,□□傷勢的愈合速度也是凡人所不能及,可當天的雪薇竟束手無策。
他對此稱是獨門秘技。
而偏巧的是,鷲曲還揚言自己乃百毒不侵之體,雪薇用毒傷不到他分毫,最後生生是被他一點一點遍體鱗傷地耗去真元而敗北。
這麼看來,小白臉的術法簡直把她克得死死的。
“不過對我沒用。”
瑤持心暗想。
她本來就不依靠強大的體質,封了穴道也無所謂。
至於百毒不侵麼……不挑帶毒的法器就好了,反正自己又沒有特彆依賴的兵刃,用什麼都一樣。
“能禁製住丹修的自愈力,此種法術我還是頭一次聽聞……”
奚臨卻忽然沉吟不語,以指背壓著嘴唇,重新翻看起鷲曲的履曆。
“怎麼了?”
瑤持心見他無端緘默,一顆心不由得高高懸起,隻當是對方的強大超出預期,不安地問:“我是沒有勝算嗎?”
發現嚇到她了,奚臨忙收斂神思,捧著名冊心平氣和地放緩了語速:“也不是。”
“他這般的‘特能’,若被丹修碰上恐怕會打得很艱難,但對你影響不大。”
不如說對方的能力仿佛天生就是用來針對丹修的,頗有點死穴的味道。
這樣難得一見的仙根,怎麼屈居於一個不入流的小門派裡?
大師姐沒有那麼多心眼,得到他認同就立刻安心不少,一麵說著“那就好”,一麵兀自思量是否需要更換法寶。
“既然對方擅用毒,那我帶上避毒珠豈不是能輕鬆壓製他了?”
青年支著臉仍舊翻閱名冊,“帶是可以帶,但沒你想的那麼容易。”
“丹修調配的毒不講究見血封喉,大多是一層層往上堆疊,中毒不深之時避毒的器物尚能抵擋,一旦他多次得手,越往下就不是靠外物可以招架的了。”
“有的毒可麻痹四肢,有的毒如萬蟻噬心,還有的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奚臨條條列舉,聽得瑤持心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所以對付丹修得速戰速決,儘量不給他們動手的機會。許多人會特地去提升五感,放大痛覺,磨礪對疼痛的忍耐力,以便適應扛著劇毒交戰。畢竟毒性也有深淺……”
他話語剛落,對麵的人星眸流光一亮。
“好主意啊,我也來試試!”
奚臨當即脫口而出:“那個很……”
大師姐已經鬥誌昂揚地開始翻找她的法器百寶箱,嘴裡念念有詞,“這種修煉方式我從前聽誰提起過,葉長老好像還給了一瓶藥丸,就是不知道放哪兒了,應該是在這,唔……”
他看在眼中,沒出口的“疼”字便隨著吐息淺淺地消弭了。
奚臨能感覺得到,師姐對於今年的玄門大比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與乾勁,儘管好奇緣由,但他終究未敢逾越。
青年的手指在名冊裡蜻蜓點水地一撥,隨意掀了幾頁,竟翻到了瑤持心的履曆。
眼前浮現出一張鮮麗明豔的臉,笑得可謂耀眼生花。
儘管有著響當當的家世背景,這位大師姐的實戰經曆卻僅寥寥幾筆,頗為不忍直視。
他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去,不經意地落到了底下的出生年月上,奚臨盯著那排工整的小楷,神情微微一頓。
瑤持心才把藥瓶子從須彌境最底下撈出,就見他突然問:“師姐,你是五月初五生?”
“是啊。”她正在擺弄丹藥,聞聲神采飛揚地調侃,“怎麼,要送我禮物嗎?”
奚臨沒接這句話,“什麼時辰?”
“午時哦。”她眉梢間飄出了一抹小得意,“師姐是八字純陽命!嘿嘿,少見吧。”
當人出生的年月日時八字為純陽時便是天生純陽體質,少見是一回事。
奚臨一語不發地合上名冊。
對他而言,還有幾分難得。
餘下的兩日很快就過去了,在瑤持心不眠不休地奮戰了幾個晝夜後,她這場臨陣磨槍般的修煉之旅總算迎來了終途。
玄門論道正式開場的第一日是個不算明媚但十分爽朗的大晴天。
清晨,當瑤持心換好衣服走出院門時,她頭一回感覺到了緊張,這緊張並非直麵大庭廣眾的怯場,更是一種心裡沒底的忐忑。
一方麵她擔心自己贏不了鷲曲,無法改變排名的結果,還是讓瑤光山與北冥劍宗結成了同盟;同時她也擔心好不容易拚命努力了一回,發現竟是原地踏步的一場空。
那她該有多難受啊……
在找到奚臨之前,瑤持心理所當然地認為,七天時間裡隻要好好修煉就一定能一飛衝天,脫胎換骨。
如今真的搏命了七日,她又猶豫地懷疑起來。
這麼短的時日真的夠嗎?她真的和七天前不一樣了嗎?
真的,能挽救瑤光於萬一嗎?
如果依舊被人家打得抱頭亂竄,怎麼辦呢……
如果,如果……
“師姐。”
瑤持心驀地驚醒回神。
奚臨從繁花滿枝的靈樹下走過來,視線若無其事地從她緊攥著衣袖的手指上一觸而放,貌似漫不經心地開口。
“玄門這套劃分修為境界的規則之所以能沿用數千年,定然有它的道理。
“引氣入道,築基塑骨,朝元立心。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至少在這場大比裡,你與他們的仙骨等級是一致的。
“不用怕,旁人能做到的,你未必不行。”
他隻短短幾句話,卻不知為何,極大地調動起了瑤持心的情緒。
大師姐的胸口莫名跟著熱了起來,滿腦子迷霧般的掙紮一息間蕩然澄淨,她無緣故相信他的判斷,好像師弟的態度是一把精準的量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