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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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希筠隨小宮人一同去了。

這邊,綰鳶穩了穩神,輕手輕腳地返回了後寢。

寢殿占地頗大,整體色調端莊內斂,家具擺設華美又不失精致秀雅。

這是大內各宮各殿一貫的基調,沉靜典雅,平淡含蓄。

穿過一道檀木盤長紋的落地花罩,撩開素色輕紗帷幔,再越過一座隔屏,真正的寢殿才落入眼底。

臨著東邊是一排亞字雲紋的花窗,欞條上嵌著白色的貝瓦,清晨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貝瓦,在室中投下淡淡光輝。

北邊挨著牆是一張檀木三麵欄杆的圍子床,欄杆上雕刻著各式祥雲及花卉,床沿雕刻著八個並行福壽葫蘆的浮雕。

床上有帳,帳子是淡淡的藕荷色,此時帳子低垂,顯然床上的人還未醒。

“帝姬……”綰鳶站定後,輕聲喚道。

須臾,帳中有了些許動靜。

“何事?”

嗓音清澈,又不失柔和。

“七殿下來了……”

“他又來了?”

這話頗有含義。

綰鳶不禁捏了捏手指,踟躕道:“帝姬,七殿下他……”

她似想勸什麼,雖然她也不知該勸什麼。

“行了,我明白。”

帳中,披散著長發的人兒緩緩坐起,“再一再二再三,不可再四。罷,服侍我起吧。”

見帝姬不再對七皇子避而不見,綰鳶到底心底一鬆,忙揚聲叫殿外候著的小宮人備水進來,又去將帳子掛起來。

之後洗漱更衣梳妝打扮,自是不提。

見一向愛美的帝姬終於開始打扮了,而不是連著多日倦怠梳妝,連幫綰鳶打下手的小宮人們也不禁麵露幾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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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殿,蕭杞已經喝下兩盞茶了。

他格外坐立難安,不知素來待他親厚的阿姐,為何連著數日都不見他。

是他不知何處惹了阿姐生氣?還是真如流言那般,阿姐是因為那西北蠻子大放厥詞,不堪受辱才羞於見人?

可即使——羞於見人,也不該是不見他。

在蕭杞心裡,他是阿姐最疼愛的弟弟,平日裡不管是功課還是為人處事,阿姐對他都是敦敦教誨不倦,往日阿姐從父皇那兒得了什麼好物,也從來不會忘記他。

不是親姐弟,卻勝似親姐弟。

蕭杞甚至早在心裡打定主意,日後定要當阿姐的依靠,哪怕有一天父皇不在了,阿姐失了聖寵,無依無靠。等到那時候他肯定長大了,有他這麼個弟弟在,誰也不能欺負她。

蕭杞從未想過有一日阿姐會不再親厚自己,想都不敢想,也因此這幾天的處境讓他格外難安。

就在蕭杞胡思亂想之際,一行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正是元貞。

她一改往日張揚華麗的打扮,今天打扮得格外素淡。

牙色的抹胸,青色齊腰襦裙,外麵是一件天青色繡蘭紋的褙子。

難得她今日未梳高髻,也未戴花冠,而是梳著半垂的蝶髻,頭上的發飾也不多,隻隨意的斜插了根青玉簪子。

但她肌膚賽雪,烏發紅唇,麵如芍藥,本就是個富貴美人兒,穠豔瑰麗的長相,如此素雅的打扮,在她身上倒顯得有些不協調。

倒不是不好看,美是極美的,畢竟元貞帝姬乃大內獨一無二的絕色,世人皆知。就是讓人覺得有些陌生。

難道說近日阿姐深居簡出,不見外人,不是因為其他,而是惹了父皇生氣的緣故?

見到這樣一副情景,蕭杞不禁換了想法。

無他,世人皆知官家不喜治國,反而喜歡舞文弄墨,是個典型的文人性格。而時下文人雅士喜好玩弄風雅,總之一切都逃不開一個‘雅’字。

官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也因此上行下效,竟形成一股風氣。大內作為皇宮,皇帝的居所,明明該是極儘奢華之能事,偏偏整體基調都為清淡素雅風,宮妃帝姬們也是一個賽一個往素雅處打扮。

元貞帝姬算是唯一的特立獨行,那叫一個她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怎麼奢侈華麗怎麼打扮。

關鍵官家也不訓斥她。

換做旁人,免不得招來一頓冷眼,數月見不到天顏。換成她,官家不但不訓斥,反而說如此打扮甚好,不愧是朕的帝姬。

哪怕言官再三諫言,說帝姬奢侈成性,實非我朝之福,官家也依舊置若罔聞。

所以說,人和人真不能比。

當然,元貞也有‘投其所好’的時候,那就是她惹了父皇生氣,想尋其‘示弱賠禮’之時。

這也是蕭杞為何會這麼想的原因所在。

因為官家最喜愛的顏色,便是天青色。

元貞沒想到自己隻是隨口一句素淨點,綰鳶便‘自作主張’替她挑了這麼個色的褙子,更沒想到不過一件衣裳竟惹得蕭杞如此多思。

此時的她心緒完全不在穿什麼做什麼上,來見蕭杞也不過是知曉一直避著不見,恐會惹來非議。

而那件事,她畢竟還不確定。

思索間,她不禁又看了蕭杞一眼。

這一眼,讓蕭杞格外難安,不禁摸了摸頭不解道:“阿姐,你為何如此看弟弟,可是弟弟……”

元貞收回雜亂心緒。

眼前的少年不過舞勺之年,尚且稚嫩,白淨的臉龐,青澀的目光,因為瘦,所以顯得十分柔弱。

這樣一個少年,真是夢裡那若乾年後一碗毒酒送自己歸了西的‘好弟弟’?